第34章 苦酒戲樂兄弟情
- 本府有佳人
- 冷綾璃
- 2196字
- 2020-03-31 00:02:01
李亮聽得宇文玨此話,單膝著地俯首參拜:“末將知陛下因國事滋擾難免心力交瘁偶有失策,此事但得信任之人提說,陛下圣心明白定會酌量。”
語聲頓住,抬頭仰視長案后凝眸不語的宇文玨,李亮一雙見慣刀霜劍寒的眼睛微瞇了瞇,犀利鋒銳盡顯眼底。
“然江左丞之言尚且不入陛下之耳,深受恩寵的二皇子卻未必肯因此拂逆陛下……
末將以為,四殿既與六皇子走得近,如今陛下又以六皇子為重,殿下何不借六皇子之口諫上?”
“李校尉是想讓我拿六弟做擋箭牌?哼!我宇文玨自出生備受冷眼,多有不識禮不知輕重之處,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更何況此人還是待我最為親厚的弟弟。我斷然不會拿他對我的敬重做為自己沽名釣譽(yù)之事!”
“殿下……”
李亮還想說些什么,宇文玨大掌一揮打斷。
“好了!李校尉所言我定會盡早請奏父皇,不會假人之言也不會提及李校尉半句,若有責(zé)罰,我自會一人擔(dān)待!”
埋首暗暗抬眸偷瞧宇文玨,見他臉上似有慍氣,李亮識時務(wù)的閉了嘴不再說話,也是怕言多有失讓宇文玨瞧出端倪。
“四哥!”
宇文珀踩著點揮起帳幕昂首闊步進(jìn)來,看見宇文玨端坐在長案后,他彎了眉眼跳將兩步過去,一腳踩在地下,一腳屈膝落在方臺最上一級臺階上,左臂手肘撐在曲起的膝上,右手直伸向宇文玨面前直接拿起他喝過一口的杯盞仰頭將杯中苦酒一飲而盡。
“也真不嫌臟!”宇文玨嘴角輕抽,眉間輕蹙,說著嫌棄的話,眼中卻是疼溺。
宇文珀喝完咂咂嘴,不拘小節(jié)地用袖子把嘴邊沾上的酒漬擦去,咧嘴露出兩排潔凈整齊如白瓷雕琢的牙齒。
“旁人的東西倒貼給我我都不屑瞧他一眼,唯獨(dú)四哥你的我怎會嫌棄?”
宇文玨搖頭拿回酒杯,重新斟滿推給就勢坐在方臺邊沿的宇文珀,自己又撿了一個做工相對粗糙些的也斟滿了,兄弟兩人舉杯碰了一個。
“嘖……”宇文珀剛才滿口飲下純屬解渴,現(xiàn)在細(xì)品之下才覺這酒酸中帶澀很不爽口,不由得皺了眉頭瞧著一臉享受的四哥,納罕道,“四哥不覺這酒味兒不對?”
宇文玨順著他的疑問將酒杯湊近鼻尖下輕輕一嗅,再拉開些距離端量了杯中確有些微濁色的苦酒,而后揚(yáng)脖飲盡,一手仍將酒杯握在掌中,一手隨意地擱在長案上有節(jié)奏地輕擊著,很難看清真情實意的眸子含了和煦笑意望著宇文珀。
“難怪你會喝不慣,這苦酒本是專為營中將士釀造的,哪里比得上咱們平日里喝的甘爽香醇?”
“是啊六殿,您初初進(jìn)營,對這些個規(guī)矩可能還不太了解?!?
李亮接了宇文玨的話轉(zhuǎn)身去帳壁角落里又捧來一壇子酒,走上前來,輕輕松松拔開封口布,往另一個銅制執(zhí)壺中灌滿,又奉至長案上,笑向宇文珀。
“您再來嘗嘗這個,這可是咱們巡防役最上等的好酒。”
宇文珀目光狐疑地從李亮身上挪到宇文玨身上,又在宇文玨眉眼帶笑中轉(zhuǎn)回李亮身上,將面前的酒杯推開,接過李亮雙手敬上的一個巴掌大小的陶缽。
先是學(xué)著宇文玨的樣子將陶缽放在鼻下嗅了嗅,又睨著其中的清酒與先前的暗暗對比了一番,發(fā)覺這酒倒是猶如碧波綠潭甚是好看。
為了在四哥面前彰顯自己的豪爽,他毫不含糊地學(xué)著將士們的模樣捧起陶缽美美飲了一大口。然后,就有了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的尷尬局面。
瞧著弟弟郁悶憋屈的模樣,宇文玨忍不住笑出了眼淚,彎了腰,指著弟弟吐字都有些含糊不清。
“還不快咽下去!這般鼓著腮幫子像什么話?莫不是要變個大牛蛙才作罷?”
李亮本來還忍得住,聽宇文玨這么一說,打眼再往宇文珀臉上那么一瞧,竟是再也忍不得,放聲大笑起來,惹來宇文珀瞪大了一雙沉醉春風(fēng)的鳳眸狠狠剜著他。
“咕咚——”一聲,終是勉強(qiáng)自己暫時摒棄味覺嚙檗吞針般咽下了苦澀充盈口齒的酒,許是感覺受了愚弄,他拍桌起身順勢就要給李校尉一腳,宇文玨忙開口攔下。
“承佑,不得無禮!”
宇文珀素來除了父皇母妃最是聽這位四哥的話,聽他喊得急切,再加上本來也沒想真踹上去,腳風(fēng)只掠過李亮面前的臺階,一個回旋他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怎么比黃連還苦?就這難以下咽的東西也是給前線將士們吃的?還說是什么上上品?不說傳出去叫人笑話我們殷周不敬兵士,但只說咱們自己都不覺有愧嗎?”
李亮素聞這位六皇子的心性,今日一見,果知是個灑脫不羈卻又不諳世事的,也不與他計較,當(dāng)即和顏悅色為他解釋到。
“六殿您有所不知,自古至今,守國衛(wèi)家都是軍人職責(zé)所在,每逢戰(zhàn)亂災(zāi)禍,軍人便是百姓的盾牌,是以,須得是能吃得苦中苦之堅毅勇士方才能擔(dān)此重任。
此酒名叫‘圓樂’,在軍中,意為團(tuán)圓融樂,是將士們于家于國寄望的祝福和責(zé)任,苦雖甚苦,流于心間卻最是世間甘甜!”
說著話,李亮回想到了以往戰(zhàn)場與戰(zhàn)友并肩廝殺的往事,如今再看,當(dāng)年同僚能安然回到京都受賞蒙恩之人寥寥無幾,心里頓時苦悶不已,神情間也顯出幾多悲痛。
宇文玨兄弟兩人將他情緒變化看在眼里,相視一眼,宇文珀起了身躍下方臺,在李亮面前端端正正拱手垂眸行了一禮,歉然萬分。
“是宇文珀愚笨不知深意,請李校尉以軍規(guī)責(zé)罰!”
李亮回過神來,忙單膝著地,左掌撐在腿邊,右掌反撐在支起的右膝上,埋首回道:“六殿您言重了,所謂不知者不罪,況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不涉及軍政要務(wù),不必請用軍規(guī)!”
“如此,便再請李校尉恕宇文珀方才不敬之罪!”
“六殿也是氣急所致,末將并未在意!”
宇文玨輕笑著拊掌也起身走近兩人面前,先輕扶了弟弟的手,又稍稍傾身虛扶了下跪的李亮,負(fù)手笑道:“好了,這也算是撥開云霧見天明了,值得再暢飲三杯?!?
回眸瞧了宇文珀。
“怎么?可還喝得下這‘圓樂’苦酒?”
宇文珀重之又重地點了頭,挑了眉梢,揚(yáng)唇大笑:“當(dāng)然!這么有意義的酒,誰再喝不下去就是個大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