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藍送走醫(yī)生，停在臥室門口舉步維艱，糾結(jié)癥病發(fā)，不知該走該留，最終還是回了房間。

云陌正拿著棉簽給書鳶潤唇，一步一驟做的格外細致，生怕一不小心弄疼她。

柯藍站在門邊擠擠眼角，兩人這溫情種種，她這會兒倒顯得異常多余。

活像一只二十四尅合金電燈泡。

她撓撓腦袋，扯到手心，嘶了一聲。

云陌看過去一眼，又收回來繼續(xù)，好半晌才道：“你回去吧！這里用不到你。”

柯藍翻了翻白眼，淡淡哦了一聲，默默退出房間，還不忘幫他帶走另一只小電燈泡。

肉骨：“嗷嗚～”

柯藍胡亂揉它腦袋一通，給它上課：“閉嘴，你爸媽要培養(yǎng)感情，將來給你造個小弟弟，你嗷嗚個屁。”

肉骨不樂意：“汪汪～”

它從她懷里擠下去，攀著臥室門吼叫。

“汪汪汪——”

云陌調(diào)高了空調(diào)溫度，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還特意把縫隙處掖了掖，才出門。

再次進來時，手里端著一杯溫水，他放在手腕處淺試溫度，才喂她喝下去。

書鳶靠在他肩頭，像散了半魂的人，渾身懶綣，腦子混混沌沌，低垂的睫毛輕掀。

迷迷糊糊呢喃一句：“不想喝。”

云陌扣住她肩膀，將水杯貼在她唇上，沒有縱容她的倔強，言語有些溫怒：“書鳶，你聽話一點，就喝一杯。”

她身上的溫度灼的他手心疼，心里更疼。

四年前，散打社也是，現(xiàn)在也是，她總是令他心疼。

以一個堅強的外表包裹住一身的傷，看上去無比華麗，其實內(nèi)里糟糕的不堪一擊。

只是靠著一根斷裂的弦支撐著，弦斷了，人也就散了。

書鳶顫著睫毛看他一眼，咬住杯緣喝了干凈，憋屈極了：“我聽話一點，你別丟下我。”

似迷糊，似呢喃。

人雖迷迷糊糊的，心里卻清明亮白。

她要是不聽話，就會被拋下，像她八歲那年一樣。

云陌心底一沉，漆黑的眉眼藤著一層重重的陰翳，鄭重道：“書鳶，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我不僅不會離開你還會盡我所能去愛你，除非你先不要我。”

他想不通，她那么優(yōu)秀，那么努力的人，為何會成為被拋棄的那一個？

他唯一能確定一點。

云陌永遠不會主動離開書鳶，除非……

書鳶渾身沒勁，垂下來的手輕輕勾了下他衣擺，便閉上了眼睛。

溫水見了底，他才扶她躺下。

燈光很亮，襯得她凝白的肌膚越發(fā)蒼白，臉上漸漸顯出五指印子，紅腫的一片，不難想象出施暴者當時下手的力道。

柯藍發(fā)信息告訴過他，他也提前有過心理準備，只是親眼目睹，呼吸還是斷了一瞬。

令他氣急，令他血脈僨張。

云陌輕揉她發(fā)絲，聲音放的極低，如古琴崩斷扯出的聲音：“以后誰也沒有資格欺負你！”

彼時，書鳶睫毛微不可見地閃了下。

醫(yī)生留下了消腫止痛的藥膏，云陌用棉簽蘸上擦拭區(qū)域。

清涼散開皮膚上，書鳶鎖著的細眉才緩緩松平。

他知道她累了。

*

醫(yī)院。

送走醫(yī)生，柯藍才想起來自己也受傷了，不便開車，便打了車去醫(yī)院。

柯藍一邊接電話，一邊甩著腫成包子的手心，以此緩解疼痛。

林淑那一下敲下來，要了她小半條命。

她疼的呲牙咧嘴，又突然傻傻苦笑，她慶幸她接下了著一棍子，不然，才是真的要了書鳶的命。

柯藍坐在等候椅子上，左手捧著右手，不敢碰，不敢動。

視線里闖入一雙警鞋，她抬起頭來，在看到來人時，眉心皺了下。

她是該慶幸呢還是該慶幸呢！

簡肖看見她不經(jīng)意的小動作，手指不受控制緊握，視線下移：“你手怎么了。”

柯藍舔了下嘴角，隨便撒了個慌：“被車門夾的。”

她不明白向她這樣的人，脾氣不好，撒謊成性，到底是哪一點吸引到他了？

她這個人腦子一根筋，認定的人便執(zhí)拗到底，青春期認定了江風，沒結(jié)果，無意等了幾年，現(xiàn)在她想有個結(jié)果。

簡肖往四處掃了一遍，就診區(qū)排著長隊：“你跟我來。”

她沒動，真心想與他撇清關(guān)系：“去哪？馬上到我了。”

“馬上？你前面有十六個人，一個人至少二十分鐘，快一點的十五分鐘。”

簡肖毫不留情拆穿。

柯藍不死心：“有兩個就診室。”

簡肖盯著她，盯得她眉心發(fā)熱，比掌心還辣。

她低下頭，余光里那雙警鞋立的板正，那雙視線凝的熾熱，她頭頂又泛起了酥麻。

柯藍重重嘆氣，從椅子上起來，很無奈：“走吧！走吧！”

這人怎么比她還拗。

簡肖站著等她走過來，才貼著她身側(cè)邁步，與她步伐保持一致。

一路無言。

柯藍也沒多問，心安理得的跟著他，到了地方，她抬頭看了一眼。

主任辦公室。

他敲門，里面聲音傳來：“請進。”

里面主任看見復(fù)而回來的簡肖，問：“簡警官，還有什么事嗎？”

簡肖剛剛處理了一場聚眾斗毆的案例，主任醫(yī)生還記得他。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她是重犯，你幫她處理一下手，我等下要帶走。”

主任醫(yī)師：“……”

柯藍：“……”

主任醫(yī)師聞言一驚，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柯藍，人長得高挑，一點也不小家子氣，模樣不是眼前一亮，卻越看越驚艷。

簡肖咳了幾聲，主任醫(yī)師這才收回視線。

他想不明白現(xiàn)在這些年輕小姑娘小伙子，怎么就那么喜歡知法犯法，手上帶著懲戒重了點。

柯藍咬牙：“艸，疼。”

簡肖一慌，垂著的手顫了一下。

醫(yī)師給她做最后包扎，忍不住多問一嘴：“姑娘你犯了什么罪？”他開導(dǎo)：“你還年輕，回頭是岸。”

柯藍一愣。

什么罪，她也不知道！

末了，她掃一眼靠在桌子上的某人，眼一瞇，冷不丁來一句：“挖人家心了。”

主任醫(yī)師手一抖，繃帶掉在地上。

“……”

處理完成，簡肖道了謝，領(lǐng)著「重犯」離開。

手包成一坨，做什么都不方便，柯藍有些頹喪。簡肖見她走的慢，便走走停停等著她，不厭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