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淵學院，地下倉庫，冬。

“沒有？”

“沒有。”

“真的沒有？”

“…………”

“不應該啊，淵那家伙自從考試后就出現了那么一次。總不成是特意來逗我們玩？”

“小聲點。凝淵學院可是理事會直接管轄的地方，我們直接硬闖地下倉庫…………”

一束強光定住了臉上的驚愕。

“二位，三更半夜，有何見教啊？”諾莫一副榮辱不驚，閑庭信步般的表情。

“一個人工智能，裝什么威風。”繾眼神微瞇。

“理事會，諾莫。你們應該知道下面我打算說什么。”

“你們為什么一定要迫害淵呢！”

“迫害？”諾莫罕見地收起了禮儀性的笑容，“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自幼的摯友現在究竟要做什么…………”

“怎么，那你解釋一下…………”

“不必了。”諾莫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和藹笑容，“你們，先睡一覺吧…………以后你們就會知道，這其實是…………保護…………”

凝淵學院，1號宿舍118，冬。

“繾，現在是起床時間。請您先睜開眼睛。享受一天的美好陽光。”

“繾，美好的一天開始啦。”

“繾，起床…………”

“赫普，我就再睡一會兒…………”

“下面采取無差別強制起床措施…………”

“我錯了。”繾驚坐起，看著眼前那個閃爍著微光的屏幕。

泛用性人工智能，赫普，寄宿在每一個人貼身的腕表設備中，雖然已然成為不可或缺的，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讓在凝淵學院的生活變得…………強制…………

“琰去哪里了？”

“他比你靠譜多了。”

“本天才被人工智能鄙視了…………”

“欺瞞過度可是會被定罪的，天才大人。”赫普從某種意義上，可以理解為整個服務網絡的終端，態度也是因人而異。

“呵呵，本天才可是入學考試的中流砥柱，哈哈哈！”

“天才大人，作為入學考試成績的中位數，恭喜您勉強混到中流了，至于砥柱那在下可實在不敢恭維。”

“我那不是因為淵…………？”難言的痛感席卷了整個左腦，并且緩緩蔓延，直到壓迫地左眼無法睜開，恍若盤踞著一條熾熱的蛇，睜著三角的瞳孔，好似準備擇人而噬。

“淵………………”

凝淵學院，醫務室，冬。

“你怎么也來了啊。”我勉勉強強地抬起頭，看著剛剛恢復清醒的繾。

“什么情況？”

“不知道，我只是早上起來有點恍惚，好像有什么事情沒有做，我推究了一波，然后就…………”

“感覺頭左邊很疼？”

“嗯？嗯。”

“啊？”

“你想到什么了，繾？”

“琰，你還記得入學考試嗎？”

“記得啊，虛擬場景，爬山，24小時內到達山頂即錄取。不過因為是虛擬環境，只要還是考精神強度和策論吧。”

“你還記得第一名是誰嗎？”

“墨啊，不是嗎？榜上面可是燙金的大字呢。”

“不是不是，你記不記得一個叫…………”繾忽然停了下來，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繼而揉著額頭，“不對啊，應該是有一個人的啊。”

“額……赫普，你能在檢查一下他的身體狀況嗎，勞駕了。”

“無妨。”赫普操控著機械手，散發著幽蘭的色澤放在了繾的額頭前。赫普本身沒有實體，不像理事會的諾莫，她的操作依靠對于一個個聯網的設備發出指令。

等等，諾莫？又是一陣短暫的頭疼，但隨即，理事會評議員，特化型人工智能，事務裁定官這幾個標簽取代了原有的一切。

“下午有人工智能的課程，你們最好還是去一下，畢竟是兩門必修課之一。”赫普頓了頓，“不過實在不行不去也就罷了。明天的精神模擬一定要去。”

凝淵學院的必修課只有兩門，其他的課都無須考核。畢竟在這個人工智能包攬了絕大多數事務的時代，人工智能就成為了必須的課程。至于另一節精神模擬課，也是從小學到大的課程，但好像除了是凝淵學院等學校的入學考試之外，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也許吧。

不過那場入學考試，我似乎什么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最后勉勉強強拉著繾登頂。其他好像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今天上午本來還有選修的古文明史，不過看著外面當頭的烈日，怕是來不及了吧。

理事會，冬。

“淵的蹤跡找到了嗎，諾莫？”

“很抱歉，最后一次目擊到是在凝淵學院，誘騙他曾經的好友琰和繾，幫助他到凝淵學院地下倉庫偷終端數據的解碼器。”

“哦，這么說，其實他打算“回歸”？”

“恐怕是的。是在下的疏忽，應當在凝淵學院的入學測試時就解決問題的。”

“無妨無妨，他這種恐怖的精神強度的出現，倒是我們始料未及的。不過他現在恐怕也做不了什么吧。那么你覺得，他下一步的行動是什么呢？是繼續誘騙別人去凝淵學院的地下倉庫，還是…………”

“叮——————”偌大的虛擬數據板上，邊緣的一塊迅速變紅。

“諾莫。”

“明白，屬下這就將他清除。”

“不不不，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我讓你，假裝把“編輯碼”讓給他…………”

“什么！”

…………

凝淵學院，精神模擬實驗室，冬。

“今天的課程就重復入學考試的內容，考察一下諸位入學三個月一來有何長進吧。”授課型人工智能冷冰冰的語言一如既往，“不過構建入學考試那樣規模的虛擬場景，消耗過大，所以，稍微簡化了一些。”

…………

理事會，冬。

“理事長大人，恕我冒昧。在下實在無法理解您的決策。”

“哦，諾莫，你居然會不明白？”

“我們先是修改凝淵學院入學考試的相關數據，然后截擊淵，修改凝淵學院地下倉庫的編碼。迫使他去找琰和繾，之后擇機清除二人相關數據。但是，現在，我們昨天晚上用3%的理事會統籌網絡為代價，陪淵演了一場戲，讓他拿到了“編輯碼”。現在還要求凝淵學院重啟一次入學考試的情景。為了防止造成實質性的破壞，清除相關數據沒有采用極端手段，所以一旦在記憶深刻的場景里面，隨時可能再現。那么…………”

“諾莫，你忘了理事會存在的初衷了嗎？”

“在下不明白兩者之間有何關系。”

“說到底，諾莫你終究還是人工智能啊？”

“請理事長大人明示。”

“我只是很好奇，這么多年的茍延殘喘，究竟有沒有意義呢…………”

凝淵學院，精神模擬實驗室，冬。

“哈哈，看本天才一展風采，大展宏圖，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夠了。別人都出發了。”我一把拍在繾的肩膀上。

“好嘞，出發嘍！————等等，我們去哪兒？”

“嗯，你不知道嗎？”

“額…………好像有印象，但是…………”

“那就是沒有了，我只記得是要在24小時之內爬到那兒去。”我指著遠處一片茫茫白霧中若隱若現的蒼藍色山峰。

“額…………這有路嗎？不過話說回來，虛擬的身軀還真是挺好的啊，感覺數值上強化了不少哎…………”

“首先，我們要往上走，但是，為什么我沒有找到路？”

“所以呢，飛上去。”

“喂，你們兩個，傻愣著干什么呀？”

“呃——您哪位？”

“喂喂喂，我是攸啊！入學考試的時候，在乘風崖，還是靠你們的呢！”

“乘風崖，是哪兒？”

“你們…………莫不是傻了？”眼前那個白衣的男子竄上竄下，在眼前揮揮手。

“額…………”雖然我的確記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這個人在這里說明他也是登上頂峰的那一批人之一。這么說的話。

“額……是這個樣子的，我們最后出了一點岔子，以至于記憶有些紊亂。”

“沒錯。”不愧是自幼的伙伴，繾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

“于是乎……你能帶個路嘛…………”

“啊，這個無妨，剛好我其實一個人登頂都有些沒有把握。所以同行更好啊！”

（擊掌聲）

凝淵學院，地下倉庫，冬。

“淵要達成目的，這個是必須的吧。”

“是的，不過我們已經修改了程序，淵是不可能進的來的。”

“但要是他已經取得了“編輯碼”呢？”

“嗯？那東西不是存放在理事會的嗎？”

“嗯，理事長的意思是…………”

凝淵學院，虛擬場景，設定季節：冬。

“我們這是在，往地下走？”我皺了皺眉頭。

“對啊，理論上倒是存在兩條路，一條是這個所謂的天梯。不過，其實和硬爬區別不大就是了，從來沒有人…………”

“不對。”繾猛地抬起頭，眼里全然不似平日的嬉皮，“有人這么做過。有人。”

“呃…………”攸一時茫然，“可能是某位先輩吧，在下才疏學淺，可能……”

“不是，不是，就是…………”繾的情緒異常激動。

“繾！”我看著一臉茫然的攸，忙呵止繾。

“不好意思啊。我這人有時候就這樣，哈哈。”繾似乎恢復了平日的模樣。

“無妨。我們現在就是在走另一條路，通過火山熔巖…………”

“哇，是火山熔巖？怎么過去？飛過去？”繾似乎比平日更加活躍。

“火山熔巖上面的路…………走過去之后會有一段升降梯，可以到達冰原谷……然后就是主要路線了…………”

“唔，就是那個嗎？”眼前一抹蒸汽，氣溫瞬間變得燥熱。

“逗我呢！”繾瞬間有些崩潰，“就這個？”

“嗯，其實這是淘汰率最低的一個地方了，因為模擬程度其實不高……不知道為什么，下面的巖漿其實并沒有構建，只是一個圖像一般的形式罷了。只是模擬了火山的部分條件，還有掉下去就會算作退出。”

“所以，巖漿也沒有詳細建模有什么意義嗎，反正結局是一樣的。”

“這…………倒也是哦。”

“咦，怎么沒有其他人，都被本天才嚇得知難而退了？”

“天才大人。”攸揶揄道，“我是遲到了，你們二位在那兒沉思了半天，所以，他們應該已經在躲避雪崩了吧。”

“呃？雪崩？”

“嗯，設定上，冰原谷的人數達到一定數量就會觸發雪崩，我們反而是不用體驗了。”

“這是什么設定？”

“呃…………因為設計者沒有計算進入后發呆許久的情況吧…………還有就是對最快的人的一種鼓勵吧。所以這一段其實是最要求速度和平衡共存的。因為如果足夠快，就可以免去躲避雪崩。”

“好的。那我們現在，先用繩子把我們連接起來？”

“嗯，為什么？”

“萬一本天才掉下去，好把你也帶下去啊。”

“…………”

“其實這也是為了在極端條件下測試一下虛擬數據是否穩定，防止數據崩壞。”小心翼翼地踏上那條焦褐色的，獨木橋一般的路。

“額，本天才覺得，自己甚至可以跑起來。”繾的體質的確算是很好的了。我剛剛光是在這種環境中，便已經是頭暈腦脹。急著離開。但踏上那條路的時候，身邊的溫度似乎瞬間又上升了。

“不行，我的體質怎么變得這么差？”我有些奇怪，自己似乎之前是來過這里的，而且似乎完全沒有這么困難的感覺，似乎是和繾一起，一路小跑過去的。但是為什么，現在好像連呼吸都感到十分困難？

“喂，喂——”

…………

“不對，不對。上次我踏上這條路的時候，似乎是很焦急的。對，我很焦急，因為看見了什么嗎？對，好像是我在入口的地方的時候，對，那個時候，我們好像還是三個人。但是，有一個人似乎在進入的那一瞬間就離開了，他直接去了“天梯”。對，天梯。天梯，我和繾都沒有能力攀爬，所以一路沖刺，小跑著過了這片熔巖之地，然后…………”

“喂喂喂，你怎么這么不靠譜啊。”雖說是所謂的獨木橋，但其實有兩身寬，理論上想要超車都不是不可能，然后我就看見自己帶著一個…………氧氣瓶？

“唔，這個，這個……”依然感覺有些頭暈，但是這個東西的出現確實讓我始料未及，“這個算作弊嗎？”

“笨蛋，本天才告訴你，進入的時候是可以攜帶東西的！只是要核算一下，不能帶超過100個基點的東西罷了。笨蛋！”

“所以說，我們什么都沒有帶，是極為愚蠢的…………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本天才…………我也是…………剛剛聽攸說的嘛…………”

“呃…………”

的確是測試一般的道路，說實在的，清醒后，走起來并沒有那么困難。一腳踏上另一邊的土地。

回頭看了看，那蒸騰的樣子似乎遠遠沒有原來那么激烈了。

好了。攸按下了升降梯按鈕，緩緩地，上升，上升。

“哎？”攸似乎愣住了，“不對啊，這里是一片谷底，應該是有路的啊…………”

“額…………是不是因為雪崩……”

“那升降梯怎么…………”

“本來升降梯其實是在高處的。現在倒是幫我們省了點路程啊…………”

“小心點，別陷下去。”往…………那個方向走……”

“你…………確定。”

“不確定，不過那里是個高點…………”

“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