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五上元節，這日一早鎮國公府就熱熱鬧鬧的，各個小院都掛上了花燈。

一大早，小桃更是送來了不少應節吃食，看著一桌的好吃的，沈玉一時還不知何從下手。

“你們每年都是這般嗎？”她問道。

“也不是，就比如這元宵，世子不愛吃，三小姐卻愛吃。”

小桃的意思，沈玉聽明白，她這一桌的東西大概是最全的吧。

“奴婢也不知您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所以便一樣弄了些。”

“嗯，你坐下陪我一起吃吧，這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剩了浪費。”

“奴婢不敢。”小桃福下身子。

沈玉倒是忘記了，這里不是在家，她知道她在怎么說小桃也不會與她同席，所以她便挑了三樣自己愛吃的，剩下的都給了小桃。

“你拿去吃了吧，要是吃不了，去同你的小姐妹分一分。”

“多謝，玉大夫。”

小桃把吃食收進托盤，她本想伺候沈玉吃完，可卻被沈玉制止了，“這些得趁熱吃，你先去吃吧，東西一會再來收。”

“是。”

吃了早飯，去看了世子后，沈玉便無事可做，本想蒸餾些酒精，可又靜不下心來。她一心惦記著晚上的燈會，只盼著快點到來。

到了下午，沈玉實在待不住了，她便起身去了世子的小院。

“玉大夫…”小潤子見沈玉進來忙起身道。

“噓！”

沈玉示意他小點聲，床上的世子還在睡，這要是吵醒了就不好了。

“世子睡了多久了？”她小聲道。

“喂了些藥粥，才睡下。”

沈玉點頭，多睡睡好恢復，她指了指門口，“我去隔壁看看。”

“哎。”

隔壁藥房內，喜才正在向洛川請教醫術，原本喜才只是想學點基礎，好方便照顧世子，沒想到他悟性極高，學什么都快，洛川便動了收他為徒的心。

這幾日閑來無事洛川便會帶著喜才去附近的山上采藥，回來后喜才也多半跟著洛川在。

“來抓藥？”洛川道。

相處了這么多天，洛川也大致摸清了沈玉的習慣，知道她不是有事是不會進藥房的。

“不是，就是過來看看。”沈玉道，她其實就是在屋里待的太無聊了，又不好去別處走動，只能來這邊看看。

洛川淺笑，“你若是實在無事，便去街上看看，今日十五街上定是十分熱鬧。”

洛川他本就是京城人，雖然他很多年沒在京城過過上元節了，可之前的熱鬧場景他還是記得的。

“晚些吧。”她是很想去，可她跟阿水約的是酉時相見，她得等阿水過來找她。

洛川以為沈玉是不放心世子，便也沒在說什么，他想到昨天換藥的情景，猶豫了會開口問道：“這兩日世子用的藥好像同之前的不太一樣？”

“嗯，是不一樣。”

之前用的那藥是她自己研究出來的，藥效雖比臨陽教給她的那個方子療效要好，可所用的藥材都比較貴，她也就沒做幾瓶，這兩日用的便是臨陽教的那方子做的金瘡藥。

“不知這兩日用的金瘡藥是何人教與你的？”

“我師傅。”

洛川眉頭微皺起，片刻，他恢復如常問道，“冒昧問一句，你師父是？”

“臨陽。”

洛川雙手微顫，他定定的看著沈玉，眼中復雜的情緒讓沈玉看不透。

“洛大夫認識？”

看到洛川的反應，沈玉心中的一種想法更加篤定了。

“可是三十來歲？”

沈玉點頭，臨陽今年有三十三了。

見沈玉點頭，洛川心中更加激動了，“你可知洛氏針法？”

“知道。”

沈玉也是在拜師一年后才知道這針灸在這里是屬于洛氏一族的獨門絕學，而她，是洛家第八代外姓傳人。

洛氏一族的針灸之術曾經和白家的刀術在醫者當中那是眾人膜拜的存在，可自從十幾年前洛家當家人洛生博死后洛家也跟著慢慢衰敗了。

洛川眼中充滿喜色，他看了看喜才，知道現在不是相認的時候，他按耐住心中的激動，笑道：“沒想到我們竟如此有緣。”

洛川的話沈玉并沒有回應，其實她早就已經確定，洛川便是他師傅說起的小師叔，看他沒有立即相認的意思，她也識趣不提。

臨陽雖沒有直接告訴過她，他的腿和手是如何傷的，可她從林六娘那里多少看出了些，臨陽之所以會這般，多半和這京城內某一戶大戶人家有關系。

“洛大夫，我去看看昨日摘回來的藥材。”喜才從小便生活在這大宅之中，這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喜才走后，洛川也不在顧忌，他迫切的想知道他的師兄現在過的好不好，“師兄他，現在可好？”

沈玉想了想，重重的點了點頭，有林六娘的陪伴，她想他應該是快樂幸福的。

“師兄現在住在何處？江城嗎？為何這么多年不曾來找我？”

他師傅走后的第二年，她師兄便也不見了，世人都說他死了，可他偏偏不信，這么多年他四處奔波做游醫，很大原因也是想找他師兄。

“嗯，在江城，他也不是不想找，只是…”

“只是什么？”洛川心一揪，難道真如世人所說的那般？

“師傅現在腿腳不太方便。”

“什么意思？”洛川不信。

“師傅他，行走不了。”

洛川失了魂，他退后兩步，他很難想象這么多年臨陽是怎么過的，師兄那么高傲的人，不能行走，對他來說是何其殘忍。

“不曾醫治？”

“治不了。”

腳筋都斷了，在這個什么設備都沒有的年代，她都沒有把握能接好。

“師兄真的還好嗎？”洛川道，他以為沈玉剛剛的話是在寬慰他。

沈玉那天的手術他是親眼所見的，如果連她都說治不好，那必然是沒有辦法醫治，想到他那驕傲的師兄，他便有一絲心疼。

“真的好，師娘把他照顧的可好了，這兩年還長胖的不少，如若他過的不好，又怎會收我這個徒弟？”

洛川點頭，“我倒沒想到師兄還找了個嫂嫂，日后，能帶我去見見他嗎？”

“等世子病好了，你同我一起回江城吧，師傅要是見到小師叔，肯定會十分高興的。”

“好。”

之后洛川又問了許多關于臨陽近幾年的事情，沈玉都一一解答了。

看著從緊皺眉頭到慢慢舒展開來嘴角帶笑的洛川，沈玉心中浮起一絲奇妙的欣慰感，或許這是她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到的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