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谷荏染同居的這一個月里,許子衿深刻的體會到了羊遇上狼的那種恐懼感,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被他吃抹的一干二凈,而且這人每天都很熱情,好像有使不完的勁一樣,每次她都哭著求饒他才肯作罷。許子衿覺得自己當初就不應該答應他搬過來住這種愚蠢的要求。
手機“叮”的一聲,提示有新的消息進來了。
【我到了,下來吧!】
是谷荏染,他平時不忙的話總會過來接她下班。許子衿收拾好東西,拿上包,去等下去的電梯,剛好碰到了也在等電梯的顧暮言。
顧暮言見到她也驚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平靜了,笑著說道,“下班了?”
許子衿也抿唇淺笑道,“是啊。你今天下的也挺早的?!?
“嗯,有點事,所以要早點走?!闭f著便仔細的打量了許子衿一番,又開口說道,“你最近...”還沒說完,聲音就戛然而止了,因為電梯門開了,“先進去吧。”
許子衿說了句“好”也跟著進入去了。電梯里還有其他人在,顧暮言沒有再開口。
等出了電梯,“你剛剛想說什么?”許子衿問。
顧暮言笑了笑道,“我說你最近的氣色相比較之前好了很多啊。而且---”頓了頓,繼續道,“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身上那種頹廢的氣質也消散了。”
說著說著,兩人走到了門口。許子衿莞爾一笑,眉眼彎彎,“有嗎?變化這么明顯呀?”
“是啊,挺明顯的。”接著又補充道,“你怎么走,要不我送送你?”
許子衿擺了擺手,“不用,我男朋友來接我。”
“男朋友?”顧暮言有些訝異。
“是啊,你也認識的。”余光瞥見谷荏染正朝這邊走來,許子衿朝他揮了揮手。
顧暮言順著許子衿的視線看過去,一瞬間僵住了,面色有些凝重。
“你好,顧攝影,我是許子衿的男朋友?!惫溶笕咀叩皆S子衿的身邊,攬過她的肩膀,眉眼含笑的說道。
顧暮言滯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你好,谷律師。”
“我們走吧。”谷荏染側頭視線固定在許子衿身上,神情輕松愜意。
許子衿也看向了他,眉梢一抬,應了句“好。”而后跟顧暮言道了別。
顧暮言看著許子衿與谷荏染漸行漸遠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那天,顧明跟他說了一些當年的事情。
六年前,顧明因沉迷賭球,欠了一大筆錢。以他當時的經濟水平根本無力償還這如此巨款,他走投無路,想到了自殺來一了百了。但是他又覺得有些對不住妻兒,所以想在路上找個車將他撞死,但必須是豪車,因為能開得起豪車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他們出于人道主義也會給一些賠償金,這也算是他給妻兒盡的最后一點職責。
他盤算好了一切,一連幾天守在路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終于有一次,他看到了迎面開來的賓利,然后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那輛賓利看到有人沖了出來,急忙剎車,幸好它那時的車速不是特別快,很快就剎住車了。結果顧明那時是受了點輕微的擦傷。
顧明見自己沒被撞死,有些心灰意冷,嚎啕大哭了起來。這時從車上走下來一個人,蹲在他面前,殷切的開口,詢問了他的傷勢,還問道有什么困難,為什么這么想不開。
顧明止住了哭聲,抬頭看向聲音的主人,那人正是谷豐城。顧明想著他對自己來說就是個陌生人,對他訴訴苦未嘗不可,說不定說出來自己也能好受些,于是顧明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谷豐城。
谷豐城聽完后,沉思了一會,而后將他扶上了車,在車上勸解道,“生命誠可貴,那是用金錢也買不回來的。而且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何況你還有妻兒要照顧,你要擔當起一個男人的職責?!?
顧明滿臉頹喪,說話時聲音里還有些哽咽,“可是我要是還不上那些錢,也一樣會被他們逼死的,早晚都是一死,那還不如....”他說不下去了,眼淚又在眼睛里打轉。
谷豐城盯著他看,雙臂交叉擺在胸前,狀似思考,半響,“我可以幫你還這筆錢,但是你要幫我做件事,事成后我再給你100萬。但是---”他停了下來,頓了幾秒,“做成這件事的話你可能會進監獄,輕則幾年,重則十幾二十年。你可以還好想想,想清楚了再答復我。”接著給前面的助理使了個眼神,助理會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顧明。
下車后,顧明目光呆滯的看著那張名片,盯著看了好一會,然后小心翼翼的揣進口袋里。
那一夜顧明輾轉反側,思前顧慮后,終于下定了決心。
翌日,他掏出手機,按著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很快接通了。對方約他在邊城河見面詳談。
顧明在邊城河上等,大概過了十幾分鐘,一輛車緩緩駛來。
他坐進副駕駛,這次來的人只有助理一個人。助理把手頭上的資料給了他,跟著說道,“照片里的男人就是你的目標,我們已經確定了他今晚的行蹤,你要做的就是開車撞翻他的車。事后我們會派律師幫你辯護,爭取最小的量刑。這張卡里是50萬,算是定金,你先拿去還債,事后我們會在給你100萬,資助你兒子上學?!?
下了車,顧明垂著眼,咬了咬后槽牙,用力握緊手里的銀行卡,而后又松開,從另一個口袋里拿出手機,關閉的錄音功能。以防他們事后不認賬,他特意錄下這段話,以備不時之需。
那晚,顧明的開車停在許澤必經的路口,看到他的車開過來后,踩著油門朝許澤的車沖了過去,可沒曾想,有一輛大貨車正好開了出來,顧明先撞上了那輛大貨車,大貨車被撞的有些失控而后以更大的馬力往前沖,最終將許澤的車撞出防護欄,車身往前翻了好幾翻然后漏油起火。
顧明慌亂了,他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他顫顫巍巍的掏出手機,回撥那個電話,簡單跟他們說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問現在應該什么辦。
豈料對方說他并沒按照指示完成他們給的任務,所以他們不會管他,也不會再給他錢。
顧明惱了,大罵了一頓。沒有錢,他們又不管他,他只能跑路了,他手里還有錄音,事后再找他們算賬。
可顧明再打電話過去以錄音要挾他們的時候,他們竟然拿他妻兒的性命來威脅他。在一番較量之下,他們答應不去舉報他,還會給他50萬跑路,但前提是要把原錄音給他們。
顧暮言在想,如果許子衿知道自己和殺父仇人的兒子在一起會怎樣,想著想著,顧暮言又自嘲了一番,他其實越算是她仇人的兒子啊,他又有什么資格去批判谷荏染呢?
顧暮言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許子衿場景,那是在車禍發生后不久,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撞死了人,還跑路了,心中充滿的恥辱與愧疚。他打聽到還有一名患者還在ICU搶救著,所以那天放學后,他只身來到了醫院,見到17歲的許子衿,她站在ICU的門口,隔著玻璃窗看著病床上的女人,她的母親。
女孩神情憔悴,那雙眼睛哭的紅腫,她站在那里,形影單只,讓人尤生憐愛。顧暮言好想上去抱抱她,安慰她,可是他不敢,因為他是罪人的兒子。
一連好多天,顧暮言都悄悄的陪在許子衿身邊,直到她母親去世,然后她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