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艷過了很久才終于平復下來。對于她這個弟弟，她的內心是柔軟的，從小跟在她身后的人啊，怎么現在就變成了這樣？

她在很遠的城市上大學，除了大一過年回來了，已經兩年沒有回來。不是她不想回家，而是她不能。

這些年家里事情不斷，她知道家里沒有錢，來回的路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她不回來還可以做做兼職，小賺一筆。

這樣算下來，她不回來是賺的。自從出去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李艷更加理性，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很弱小。

她本就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無論小時候有多么大的光環，放在蕓蕓眾生面前，放在外面的大千世界面前，她不過如此。

一個農村的孩子，想要在大城市立足，除了實力沒有其他的捷徑。

所以她更加珍惜每一個能夠讓她強大的機會，在學習方面她有著近乎執著的堅韌與耐力。

更重要的是，她終于發現了她的原生家庭存在的問題。更加深刻的意識到這樣的家庭不利于孩子的成長，所以她們四個孩子每一個人都有缺憾，這些缺憾足以影響到她們的一生。

她極力克制自己，不想自己去被原生家庭影響，或者，極力減少這種影響。只是深入骨子里的東西怎么可能說摒棄就摒棄？這些與生俱來的東西無一例外的真的影響到了她，不論是在生活還是社交，她終于發現自己隱藏在血液里的天性，那是未曾開化的野蠻與愚鈍，仿佛一個黑洞，隨時準備將她吞沒。

李志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還在上學，這次暑假結束完手里的學業和考試，她馬不停蹄趕回來，卻發現事情遠比她想象的嚴重。

李艷怎么能夠不痛心疾首？她的弟弟啊，從小那么聽話，那么懂事的弟弟。就這么，被毀滅了。。。。

一家人都看著李艷，都不敢做聲。李艷說得沒錯，都是兇手。。。。

程小梅憋了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她向來藏不住什么事，此刻面對這樣的指控她怎么受得了？她可沒有深入思考的能力，不會想到深層次的東西，只是單純的認為這就是在怪他。

“燕兒，你怎么能這么說呢？這就是個討債的知道吧？我這也是做了惡事，生了這樣的兒。。?！?

“你少說這樣的話！”李艷毫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不用程小梅講完，她也知道她喋喋不休接下來要講的東西。

“你們自己好好想想，他現在這個樣子你們每一個人都沒有責任嗎？你們是否清楚，他到底是你們的什么人？他是你們的親人，你們有尊重過他，有關心過他？有過一點耐心的對他？”李艷一口氣說了很多。

“我們這個家庭根本就不適合生養孩子，你們做父母的你們覺得你們合格嗎？你們為什么要生那么多孩子呢？”李艷說著說著就哭出了聲。

“我說你說夠了沒有？”程小梅徹底惱怒成羞，“你別以為你讀了幾句書就可以回來耀武揚威，你自己呢？就是一個好貨色？家里哪里虧待你們了？我跟你爸辛辛苦苦供你們上學供錯了，你覺得哪家好你就去哪家！”說完程小梅憤然離開。

老李一句話都沒有說，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李艷見到程小梅走了，也不愿再繼續待著，回了樓上李戀的房間。李戀和李華面面相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李沒有說話，只是沉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后起身緩緩離開了。

一場家庭會議最終以不歡而散收場。

程小梅怎么也沒有想到，李艷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為了這個家盡心極力，可是似乎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辛苦，只覺得她野蠻蠻不講理?？墒撬睦铮X得她是有功的。她就像一只看家的狗，守住這個家庭最后的尊嚴，不讓人欺負了去。

她怕極了，害怕被人看不起，可是事實總是這樣事與愿違。

老李對她是什么態度她也心里清楚。原先還好，可是這些年越發問題嚴重，所以爭吵時有發生。沒有爭吵的時候還會冷戰。

這個家到底是怎么了，程小梅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身邊的男人跟她同床異夢，早就不再是她的倚仗?？墒沁@么多年，她早就習慣了在家里操持一切，給他洗衣做飯，如果。。。她從來沒有想過分道揚鑣。

李志這個樣子，他一直在說是她的責任，像她一樣又蠢又傻，他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說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娶了她，她們家瘋子的基因所以才會影響到后代。

她和他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靜之時展開罵戰，都試圖去把自己從現實的桎梏里摘除干凈，可是誰也摘不干凈自己。

彼此的言語化作猙獰的利刃，將婚姻和家庭刺傷得千瘡百孔，可是他們依舊渾然不知錯在哪里，在自己的固執己見里一意孤行，對身邊親近的人懷恨在心。

或許，李艷那時候是看得清楚的。

可是她終究不過20多歲，再多的思想也抵不過骨子里深藏的特性。她以為她洞悉了一切，其實她未曾洞悉自己。

人看清別人容易，看清自己很難。

所以才會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只是李艷，以為自己洞悉了所有的原由，以期用自己三言兩語就改變別人幾十年的習慣，未免太過于急切。毫無疑問，所作所為不過扔進深海的一顆石頭，除了引得漣漪一陣，翻不起絲毫風浪。

也許，換一個家庭，李志不會這樣，所有的今時今日都是無數過往的堆積。今日因，明日果。萬千因緣際會，才造就了一切的災難。不是任何一個人的錯，因為每一個人都是兇手，推波助瀾，誰也不知道誰，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