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的手伸進衣兜，摸到了幾張紙，那熟悉的觸感讓江司瞬間心神一振。

接著橘色的路燈，能很清楚地看到粉紅色的長方形紙片上印著一個目光慈祥的偉大老人。

清點了下張數，江司的嘴角一點一點翹起，邁著愉悅的步伐朝南城夜市的方向快步走去。

南城夜市位于南城市中心的一條老街，這里白天關門閉戶冷冷清清，到了夜晚，這條老街在煙火的氣息中慢慢醒來，商戶紛紛開門營業，流動攤販早早在兩側路邊支起了攤子準備與各競爭對手一爭高下。

燒烤，漢堡，炸雞，鴨脖，串串香，火鍋，冒菜，砂鍋米線，還有各色小吃搭建起了南城夜市的框架。

這里面要說業績最好的當屬夜市口的老王冰粉，冰籽搓出來的手工冰粉，與超市里兩塊錢一包的冰粉粉制作的全透明冰粉不同之處在于，冰籽搓出來的冰粉呈半透明狀，其中布滿氣泡，入口即化毫無膠質感。

老王家的冰粉配料是手工制作的糍粑與芋圓，加上一勺小湯圓，撒上葡萄干，花生碎，蜜紅豆，西瓜丁，最后再配上老王家秘制的玫瑰紅糖汁，六塊錢一碗的價格硬生生在競爭激烈的南城殺出一條血路。

慧眼獨具的老王在鄰居們紛紛模仿自己的冰粉時推陳出新，研發出檸檬，荔枝等多種口味，在夜市冰粉攤位飽和時，又發展了“炸炸”業務，麻辣爽口的炸炸，配上冰涼解辣的冰粉，死死拿捏住了食客們的胃。

到了冬天，老王的店冷清了許多，但老王喜歡開著店，他喜歡在閑時抽著一支煙，看著這個充滿人煙的夜市。

今天，老王的店里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帥小伙，小伙子一進店就把全部口味的冰粉點了一遍，又要了麻辣，糖醋，糖醋麻辣三種口味的炸炸，這要是夏天倒是很正常，但現在是冬天。

確認了小伙子是一個人時，老王還以過來人的身份語重心長地勸了一番：“小伙子，大冬天少吃點涼的，當心胃受不了。”

只見那個小伙子爽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擺了擺手，“沒事，我的胃現在是鐵打的。”

見勸不住，老王嘆了一口氣轉身處理訂單。

待老王把四碗冰粉三盤炸炸上齊，這個帥小伙的桌上已經擺得滿滿當當，來自隔壁的燒烤，來自隔壁的冒菜。

小伙子進食動作十分斯文但速度飛快，仿佛他的胃是個無底洞。

老王四處張望企圖尋找攝影機。

這小子，怕不是什么網紅大胃王吧。

老王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

江司剛走到夜市口，后知后覺想起自己沒有手機，兜里除了一疊錢和家里的防盜門鑰匙什么都沒有，轉身去另一條街上買了手機，掛失手機卡，辦新卡。

手機弄好后，江司走到一條小巷往警察局打了個匿名電話，隱去不能說的自己被殺的事實，舉報岑燕殺夫的事，并重點叮囑了岑燕懷孕的情況與她不正常的精神狀況。

做完這一切，江司輕輕呼了一口氣，心里的大石放下了一半。

抬頭望向天空，月亮靜靜地掛在天幕上，鼻尖傳來燒烤與炸雞的香味，江司收回目光朝著夜市走去。

死過一次，體驗過當“空氣”的體驗，再重新擁有“身體”，能夠重新觸碰到世間萬物，江司才意識到，曾經觸手可及的東西在現在看來是如此來之不易。

江司第一次發現，原來那位爽朗大方的冰粉店老板臉上不知何時爬上了皺紋，原來夜市的鴨脖那么便宜，夜市街口的店已經換了好幾次老板。

以前一直忙著學習，忙著工作，江司來夜市也只是吃點東西緩解壓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從來沒有認真觀察過這條老街。

想到馬元甲的話，江司愈發珍惜這一晚。

“老板，再來一碗。”

“老板，幫我再加20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個死人，江司吃下再多東西也沒有胃部被填滿的感覺。

從街頭吃到街尾，一直到這條街上的食客散去，江司口袋里的錢減半，江司這才停止進食，朝著暮江小區的方向走去。

深夜的暮江小區靜悄悄的，介于這座小區的眾多怪談，很少有人晚歸。

江司走進小區，沿著熟悉的小道往里走。

路過那個灌木叢，江司停下腳步，想了想，繞到灌木叢后邊，一個散發著臭味的白色塑料袋放在地上，袋子被撕破，里面的燒烤已經被吃得只剩了一點渣渣，看來是周圍流浪貓的杰作。

江司看著那個塑料袋忽然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走過去用一根樹枝挑起塑料袋，扔進垃圾桶。

準備回家時，江司耳邊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江司沉默了。

過了兩秒，江司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朝著聲音的源頭走去。

好人當到底，送佛送到西。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有始有終啦。

做鬼也一樣。

岑燕穿著羽絨圖躺在濕潤的地面上，庫存的食物快吃完了，想起上次被江司救的事，她找了一個尋找獵物的好辦法。

暮江小區雖然晚歸的人少，但總歸有，只要有一個中計就可以。

岑燕溫柔地撫摸著肚子，只要一個就好，等到寶寶出世一切都會結束。

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岑燕趕緊躺好，發出細細小小的痛呼。

岑燕聽到腳步聲來到自己的身旁停下，接著，岑燕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岑小姐，好久不見，你怎么又躺在地上。”

岑燕愣神的時候，一雙冰涼仿佛沒有溫度的手將她扶了起來。

在黑發的間隙，接著幽暗的路燈，岑燕看見了一張不帶血色的蒼白臉龐，鮮紅的嘴唇一張一合。

“這次又沒有帶藥嗎？”

這張臉，岑燕早上才見過。

擺在她家的餐桌上。

肚子一陣抽痛，岑燕額頭滲出冷汗，她抓著江司的衣服，身體慢慢滑了下去。

意識消失之前，岑燕看到小區門口閃著紅藍光芒，耳邊傳來警笛聲。

......

江司面對眼前警惕的刑警，舉起雙手，無辜地說：

“警察叔叔，我真的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