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玄月高掛。

瑞珠換了身嶄新的裙裳，再次前來。

林瑾臨走之前，對著晴雯指了指自己的大床。

這才笑瞇瞇地跟瑞珠離開。

等林瑾一走，香菱立即福了福，嬌聲道：“恭喜姐姐，賀喜姐姐。”

晴雯俏臉發燙，回身去掐她腰間軟肉：“死香菱你變壞了，敢笑話我了。”

香菱咯咯笑著閃躲，道：“姐姐遂了心愿，妹妹替你高興，怎么能叫看笑話呢？”

晴雯氣得跺腳：“我看你也躲不掉，到時看我如何笑話你。”

家里就兩人，香菱早和晴雯情同姐妹，趴在床上歪著頭道：“前兩日姐姐還傷心著急得緊，我也替你難過；今兒稱了意，妹妹替你開心就不能了，果然只能同患難不能共享福。”

晴雯啐了一口，嗔道：“什么亂七八糟的，你想看我笑話你就笑話，反正我也喜歡林大哥。如今跟了他，我也就能名正言順地和老太太回話，總不能都這樣了，還讓我回去吧？”

香菱拍著巴掌道：“好哇，原來姐姐是這么想的。”

想起白天的事情，晴雯渾身軟綿綿的，坐在床上道：“我這么想，也得林大哥愿意接受我。如今我圓滿了，心里頭實在高興。”

香菱看晴雯滿臉幸福的模樣，不由癡了，低聲道：“姐姐這么好看，林大哥怎會不喜歡？若是主動些，怕是早就圓滿了。”

晴雯昂頭挺胸，道：“那豈不是讓林大哥看不起我？我晴雯雖然是個丫頭，但也不是沒臉沒皮的。我喜歡的男人也要喜歡我，他要是受不得逼迫，把我早早送了人，還不如死了算了，免得活著窩囊。”

香菱眨了眨眼，眼眸中閃過迷茫之色。

晴雯伸了個懶腰，自語道：“洗漱去了，早些去給林大哥捂暖被窩。”

香菱吐了吐舌頭，望著晴雯的背影偷笑。

……

神京并不宵禁，一些地方反而異常熱鬧。

林瑾和瑞珠乘坐馬車，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停下。

瑞珠掀開簾子，看了眼道：“該下馬車了，前面不許馬車入內。”

林瑾跟著下車，發現附近院落雖然稀疏不密，但燈火通明，井然有序，規建得頗有章法。

兩人一路向前，忽然前方腳步聲驟起，一群人擁著一個錦衣少年迎面走來。

這些人手持棍棒，氣勢洶洶，林瑾忙把嚇呆的瑞珠拉到路邊。

那些人看也不看兩人，簇擁著少年快步離開。

林瑾疑惑，隨口道：“這些人要做什么？”

瑞珠盯著看了會，搖搖頭，只道：“快走吧。”

林瑾也不多問，又走了片刻，才到了一處府宅。

瑞珠讓林瑾等著，自己上前敲門。

林瑾看得真切，瑞珠給了老門房一封信。

那老門房接過之后，便把門打開，讓兩人進去，隨即自己匆匆向里面跑去。

這處宅院頗大，林瑾跟在瑞珠身后不緊不慢地走著，不過與榮國府相比，這里大是大，可太過于清冷了。

毫無王府的氣派。

一路上幾乎沒瞧見幾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來到一處小院。

小院門外站著五六個護院，這些護院腰圓腿粗，氣勢駭人，面無表情地站著。

見了兩人目光只是一掃而過，便不再多看。

之前的那個老門房出現，弓著腰道：“瑞珠姑娘，王爺讓你們進去。”

瑞珠回了一禮，給林瑾使了個眼色，讓他跟上。

來都來了，林瑾倒也不再緊張，點點頭，步伐跟進。

屋內清香繚繞，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只是臉色晦暗，顯然近來身體不好。

“王爺。”

瑞珠輕喚了一聲。

瑞王睜開眼，盯著瑞珠看了會，目光落在林瑾身上。

“這位便是林神醫嗎？”

瑞珠忙道：“回王爺，他就是林神醫。在揚州城時，巡鹽御史林大人病重，藥石無醫，最終還是林神醫給救了回來。”

瑞王嘆了口氣，讓丫鬟奉茶，隨即道：“我這老毛病了，每年快入冬時，腰都會疼一陣，連起身都難。林神醫莫要怪罪本王無禮。”

林瑾連道不敢，好奇地打量著前任太子，這要是沒犯事可就是現在的皇上。

也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錯，被一擼到底。

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幽靜，磨滅了棱角。

瑞王毫無王爺做派，十分和藹，與同是貴族的賈珍、賈赦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林瑾心生好感，又覺慚愧，他就是個濫竽充數的，可治不好瑞王的病。

裝模作樣看了兩下，又詳細問了問病情，林瑾只能借口醫術不濟，無法對癥下藥。

瑞王哈哈笑道：“小神醫倒是實誠之人，瑞珠說你擅長解毒，和本王的病確實不對癥，倒是難為人了。”

林瑾連道慚愧。

瑞珠有些失望，說了兩句，便帶著林瑾告辭。

林瑾頗為尷尬，卻也沒辦法。

兩人走出瑞王府，沒走幾步，就聽身后老門房道：“林神醫請慢！”

林瑾回頭，老門房小跑過來，遞給他一個錢袋子，笑道：“王爺說不能讓林神醫白來一趟，這是點心意。”

林瑾剛想拒絕，那邊瑞珠已經替他謝過，順手接過錢袋子塞入他手里。

老門房走后，林瑾不解道：“我半點力氣沒出，這錢咱們接著不好吧？”

瑞珠輕聲道：“王爺恩賜接著就是，只是可惜沒幫上忙。”

望著少女頗為惆悵的表情，林瑾納悶，你一個小丫頭用得著如此遺憾嗎？

正要離開，前方腳步聲再次響起，接著林瑾就看到之前那幫氣勢洶洶的人，互相攙扶著回來了。

之前那個眾人簇擁的錦衣少年，胳膊上包扎著白布，臉色陰沉地跟在最后面。

路過眾人后，林瑾奇道：“這是打架打輸了？”

瑞珠搖搖頭，讓他趕緊走。

出了巷口，正要去坐馬車，林瑾聽到遠處隱隱有人叫道：“姑娘，咱們門口的花被誰踩了。”

玄月微亮，路對面一處宅院矗立著，兩個紅色燈籠輕輕擺動。

高高的石階下，一個戴著灰色帽子的小尼姑蹲在地上，在小尼姑身后，站著一位身材高挑身著素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