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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這天下午,樂隆正在準備明天去杭州出差的東西。杭州的李主任采購了一套“控制臺”軟件,明天樂隆要跟加拿大的廠家的工程師肖曉東一起過去。這一次,李主任要求將在WINDOWS上設計好的操控面板移植到VxWorks實時操作系統中去,并要求跨平臺通信控制之前采購的可視化軟件。樂隆這段時間跑杭州比較多,完成了軟件的安裝、操作培訓,輔導李主任手下的技術人員進行操控面板的設計??墒牵浖囊浦?、跨平臺通信卻是樂隆無法做到的。他跟廠家的工程師進行過很多次的溝通,把目標機的型號、CPU、通信端口、特別是顯卡的型號,VxWorks實時操作系統的版本信息、目標機編譯工具Tornado的版本信息,還有初始化程序源代碼、底層畫圖語句、通訊例程等等廠家需要的信息都一一給了他們。根據電子郵件的交流,樂隆知道廠家的工程師根據他提供的信息,做了很多準備,編了代碼,在類似的目標機上測試過。這次,公司已經跟加拿大的廠家協調,派工程師過來做服務。當然,服務是收費的,并且當時金經理簽合同的時候已經包含在里面的。

金經理說,他對Mark要求的肖曉東來做服務,算是上次去加拿大開年會時對肖曉東的承諾的兌現。肖曉東先到了BJ,呆了幾天后才來的上海。對此華總有些微詞,說人是我們請來的,卻很有可能去別的代理商那里做了服務。

金經理急急忙忙地推門進來,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他開著華總的車去接肖曉東,照理應該早就回來了的。

“哎喲,忙死了,還有好多事情要做?!苯鸾浝肀г沟?。

這時華總房間的門開了,華總從里面走出來。

“怎么樣?飛機晚點了?”華總問道。

“沒有。我們早早地到了賓館,可是等到下午兩點才入住。肖曉東急著處理公司的郵件,可是大堂里的網絡很差,急得他要命?!?

“我就說了,這個賓館不行?!?

金經理讓Kacey訂的賓館,樂隆記得,他當時只是跟Kacey交代了一聲,要訂五星級的賓館。Kacey訂了一個價格比較低的五星級賓館。當時金經理還說過一句,“五星級的賓館這么便宜啊?!比A總在旁邊也聽到了。但當時他們都沒有表現出有異議。

“是啊。我們去前臺問了。人家拿出預定信息來,上面明確寫著下午兩點以后入住。”金經理說道。

“便宜的住的人就多,退房就難,這是肯定的?!?

“看來不能只求便宜?!苯鸾浝碚f道。

“對啊,這些錢對老外來說算不了什么。”華總說道。

金經理扭頭對一直低著頭的Kacey說道:“Kacey,你訂賓館的時候應該看看入住的時間,有的賓館是中午十二點前,有的是下午兩點前?!?

Kacey聽了有些不高興,說道:“我訂了很多次了,平時都沒有這種情況啊,這一次估計是特例?!?

金經理說道:“特例不特例,老外可是就來這一次。老外來你還替他省什么錢???”

Kacey聽了,陰沉著臉,很不高興,但沒有再說什么。

“我還有個報價單要做。”金經理說完,急急忙忙奔到他的座位上去。

華總也回到了他的房間里。

沒多久,送快遞的來了,說是火車票。樂隆估計,是Kacey幫他訂的明天去杭州的動車票,可是他并沒有起身,心想萬一不是呢,何必多此一舉?這時,Kacey走到樂隆身后,把訂的兩張動車票遞給他。他在付錢給Kacey的時候,嘴里念叨著,“兩張票一百一十二,加訂票費,總共一百二十二?!?

金經理聽到了,站起身來,對著他們說道:“這么便宜?為什么不訂商務座?”

Kacey聽了,臉一陣通紅,生氣地對金經理說道:“你又沒交代,我怎么知道要訂商務座?”

樂隆連忙解圍,說道:“商務座貴了一倍。再說我跟肖曉東分開坐也不太好。”

“都訂商務座?。∧苜F多少?”金經理說道。

“應該問題不大吧。”樂隆說道,“普通座位子也不錯。肖曉東要是實在不愿意,到時候我們看能不能補到商務座去?!?

金經理跟樂隆交代,廠家的人一定要招待好,到了火車站,趕緊去看看有沒有商務座,有就換過來;到了杭州,工作之余多請他吃飯,帶他去轉轉、玩玩。

樂隆想著,去轉轉、玩玩,到時候就帶他到波波街酒吧去。快四年了,他再也沒有去過了。小李肯定早就不在那里了,也許已經嫁人了、生孩子了。她叫李什么來著,他都忘記了她的名字??墒撬€記得“惠子”和“Linda”的名字。他在手機里查了一下通訊錄,查到“Lilingqi”的名字,才想起來,她叫李玲祺。他當時用的是舊的諾基亞手機,通訊錄只能存拼音。他現在用的是諾基亞N73手機,把原來的通訊錄轉移過來的。這個N73的手機,他換了沒多久,很是愛惜。當時中國移動搞活動,簽約免費拿手機,樂隆簽了每個月最低消費兩百元,免費拿了這部手機。他平時的電話費本身就要兩百元左右,因此他覺得還是挺劃算的。只是,簽約的是兩年的時間,只要這兩年還在公司干著,有地方報銷,就沒問題。萬一失業了,就不劃算了,這每個月兩百元就得自己掏腰包了。而金經理簽約的是每個月最低消費四百元,他當時猶豫著是不是拿兩部手機,后來還是決定拿一部手機,加三千元現金。

從那一次,他跟李玲祺約著見面、吃了點東西就匆匆離開后,李玲祺跟他聯系過幾次。他有時確實在杭州,但都對她說在別的地方,沒有再跟她見過面。他記得當時拿著在酒店開的餐飲發票報賬的時候,Kacey告訴他在發票背面需要寫清楚是請誰吃飯,還要銷售簽字。他硬著頭皮找金經理,金經理對他說,“工程師沒必要請客戶吃飯,即使有必要,你也要事先給我打個電話說明一下?!?

樂隆記得他當時說的理由是,“我知道你出國去了,所以沒有打電話。”但他又有些心虛,害怕金經理會給李主任打個電話核實是不是真的請吃了飯。

金經理倒沒有這么做,只是對他說,“這次就算了,下次多注意?!?

從那以后,他就沒有再報過餐飲費了。假如自己花錢,不管多少都總是心疼的,因為本身錢就不多,除了還房貸,供兒子上學,還有家里的水電煤和其它生活費,所剩的已經不多了。他想,也許還因為自從家搬到上海后,自己就沒有這樣的心思了吧。

他給肖曉東訂的杭州的賓館是個四星級的,本來考慮的是離用戶單位近點的。他想,現在看來,還是要給他訂個五星級的,哪怕遠點的,反正是打車,只是路上耽誤點時間而已。他怕打電話取消訂單重新預定會被金經理聽到,于是打開電腦的瀏覽器,進入攜程的網站,取消了原來的訂單,重新預定了一個五星級的賓館,給自己在五星級賓館的旁邊預定了一個三星級的賓館。

第二天,樂隆早早地到肖曉東所住的賓館的大堂等他。大堂很富麗堂皇,前臺穿制服的女服務員都很漂亮。樂隆坐在大堂會客區的沙發上等了很久,看著來來往往的似乎高人一等的男女賓客,倒并不覺得有多無聊。等肖曉東出來后,他們一起打車到了火車站。商務座和普通座的候車室入口是分開的,普通座的候車室入口那邊,很多人在排隊,而商務座的候車室入口這邊,不需要排隊,門口還有女服務員在迎接。樂隆想,確實有必要按照金經理說的,去看看能不能換成商務座。

他對肖曉東說明了這個情況。肖曉東驚訝地問:“買的不是商務座?”

“我們公司前臺訂的,沒有訂商務座,訂的普通座。”

肖曉東顯得很失望,看了一眼普通座的候車室入口那邊,為難地說道:“國內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多了?!?

樂隆看肖曉東的意思,知道他根本沒有打算往普通座的候車室入口移步的想法。他只是擔心,還有沒有商務座。他看出來肖曉東也是這樣的擔心。

樂隆急急忙忙到售票處,問有沒有這趟車的商務座。售票員對他說,有的。他連忙買了兩張。而普通座,他在排隊買票的地方很容易就原價退掉了。

他高興地出了售票處,領著肖曉東進了商務座候車室。他想著,商務座貴了這么多,買的人確實少了很多,臨到開車了還有票。

上了車,肖曉東不停地感嘆,說沒想到這十幾年國內變化這么大。

“這樣的列車,速度這么快,運行又這么平穩,真是不簡單?!彼f道。

“是呀,”樂隆聽了,有些喜形于色,“現在出行還是很方便的?!?

“是啊?!毙詵|說道,“想當初我上大學的時候,從重慶到BJ,路上要兩個晚上,現在估計快多了。”

“估計快是快了些,但還不至于快很多。像這樣的動車,目前還是只局限于江浙滬這一帶,其它地方并沒有,要全國發展還得有一段時間才行?!睒仿≌f道。

“這也是。中國的主要問題就是發展不均衡。像上海這樣的地方,估計比加拿大的多倫多還要繁華得多。我們三河市根本沒法比,跟杭州都沒法比。但是這個動車一旦發展起來,帶動全國發展是很容易的,畢竟技術都掌握了?!?

“這倒也是,就看國家的投入了?!睒仿≌f道。

肖曉東轉而談論起用戶的項目情況來,似乎比較擔心,說道:“我是做產品研發的,不是做應用的工程師。用戶的目標機我們那里沒有,只是在類似的目標機上試驗過。再說,目標機我也不是很懂行,很多程序也都不是我自己編的,是公司編好了交給我的?!?

樂隆想想,他說的在理啊。金經理為了完成對他的承諾,對Mark提出來讓他來服務,其實他并不是最佳的人選,是應該派一個應用開發有經驗的、親自編寫過這些代碼的工程師來啊??墒?,事到如今,我又能做什么呢?樂隆想著,只能這樣讓他硬著頭皮上了,但愿不會出什么問題。

“應該問題不大吧?!睒仿≈缓谜f道,“用戶對目標機很精通,即使有些問題,用戶也會幫著解決的?!?

“但愿吧,爭取今明兩天做完,我后天回BJ去?!毙詵|說道。

“這么著急?不在杭州玩兩天?金經理還交代了讓我陪你在杭州玩兩天呢。”樂隆說道。

“哦?”肖曉東說道,“我也想玩兩天,可是,不瞞你說,我在BJ還有些私事。”他說完,露出為難的神色。

樂隆想著,不可能去問他到底是什么事。不過人家說是私事,估計不會騙他,假如是其它代理商的事,肖曉東作為工程師也沒什么需要隱瞞的。即使Mark對他有交代,他也完全可以說“回BJ還有些事情”,沒必要特意說是“私事”的,也沒必要露出那么為難的神色的。這樣的話,我回公司后可以告訴金經理,人家也許并沒有到其它代理商那里去做服務。

“今天只有下午那一會時間了,明天一天,時間估計有些緊張吧。用戶做事你應該知道,他們不急著一兩天,估計不會加班?!?

“最晚后天要做完。明天看情況,要是不行,明天晚上得跟用戶說說加個班。”

“嗯,應該沒問題?!睒仿≌f道。

下午到了用戶現場,“操控臺”軟件生成的代碼很快就移植到了用戶的目標機里,運行、顯示都很正常。這樣,明天就只需要將移植到目標機里的程序跟可視化軟件進行跨平臺通信了。

沒想到,第二天進行跨平臺通信的時候出了問題??梢暬浖軌蚪邮漳繕藱C發送的數據,但目標機卻接收不到可視化軟件發送過來的數據,無法驅動目標機的操控臺界面。目標機的編譯程序對應用程序的調試功能很有限,只能假想問題所在,對程序進行修改后一次次地測試,這樣花費的時間很長。到了下午四點多鐘,問題依然沒有得到解決。肖曉東有些著急,嘴里念叨著,“這個時候三河市是轉鐘三點多,沒法跟工程師聯系。等他們上班,要到九點多。Mark不知道在哪里出差,我只有試著跟他先聯系了?!?

樂隆想著,這下晚上肯定要加班了,等到晚上九點多,要是還解決不了就麻煩了。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在肖曉東出門去打電話的時候,樂隆試著跟李主任手下的工程師一步一步地進行測試,算是為了熟悉整個流程。樂隆想著,是不是接收數據包的格式不對呢?他看了看程序,有一個參數被注釋掉了,改成了“0”。他不經意間把注釋去掉,把“0”去掉,再進行測試,心想大不過再改回來。沒想到,目標機竟然接收到了數據!操控界面的各種表盤都活動了起來!

他立即將這個消息告訴在外面打電話的肖曉東。肖曉東顯得又驚訝又不可置信,快步跑到目標機前,看到眼前的一切,又興奮又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樂隆豎起大拇指,說道:“厲害!是怎么做到的?”

樂隆解釋道,他不經意間把注釋去掉,把“0”去掉,再進行測試,就有了。

肖曉東“哦”了一聲,說道:“估計是目標機的型號不同,我們公司的工程師在調試的時候才加上注釋把參數改成‘0’的?!?

“還好,沒有把這個參數刪掉而只是注釋掉,要不然就永遠也找不回來了?!睒仿≌f道。他不禁佩服起廠家的工程師來,他們做事情還是很嚴謹的,要是換了自己,沒準就把這個參數刪掉了呢。

問題就這么戲劇性地解決了。肖曉東很高興,讓樂隆幫他訂明天飛BJ的機票。樂隆給攜程打電話,很快就幫他訂好了。

李主任見事情很順利,也很高興,請大家吃了個晚飯。

回賓館的時候,樂隆對肖曉東說:“我們先休息會,到九點鐘我來接你,我們一起去看看杭州的夜生活?!?

肖曉東欣然同意。

樂隆回到自己住的酒店,進了房間,打開電視,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然后脫了鞋,躺在床上休息。他想,不至于再跟李玲祺聯系,這么久都過去了,沒準人家早就不在那里了呢。讓過去的過去吧,今天過去,就算是故地重游,看能喚起一些什么樣的回憶吧。

樂隆九點差十分到了肖曉東住的酒店的大堂。肖曉東九點剛過就下來了。肖曉東一身輕松,笑容滿面地對樂隆說:“我是不是遲到了?剛才接個電話,要不然能早點下來?!?

“沒有沒有,很準時?!睒仿⌒χf道。

他們打車來到波波街酒吧。樂隆進門的時候,特意看了看廁所后面的那個位子,位子是空著的。要是不是特意去看,根本不會注意那個位子,也不會注意到那里是不是有人。

快四年過去了,樂隆覺得,除了舞池里的人少了些,這里似乎什么都沒有變。他看到,他和金經理他們坐過的那張位子已經坐了人,覺得很遺憾,只好領著肖曉東在跟那張位子隔著走道的一張小一些的位子坐下。

這時,好幾個推銷啤酒的女孩圍了過來,都穿著閃閃發亮的短袖和短裙,短袖的胸前貼著不同的啤酒牌子。她們手里各拿著不同牌子的啤酒,有的拿著一瓶,有的拿著兩瓶。樂隆一眼就認了出來,其中一個女孩是小李。她的臉龐瘦了好多,直溜的長發垂到胸前;身體也消瘦了,胳膊、腰部和大腿都變得細溜了。樂隆忽然覺得,她跟于慧芬有幾分相像。在幾年前初次見到她時,他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是注意到了她的胖。他更喜歡瘦瘦的女孩,當時卻隱隱地對她有好感,對她的胖并不介意。她顯然是沒有注意到他,跟著其他女孩一起,把手中的啤酒舉到樂隆和肖曉東的面前,嚷嚷著,推銷著。

“小李!”樂隆喊了她一聲。

她抬眼看著他,立即認出了他,驚訝地張開嘴,說道:“是你?”

其他女孩看到眼前的狀況,都一哄而散。

“好久不見,你減肥成功了!”樂隆說道。

她的臉上露出得意地神情,但很快又變得一臉傷感的嚴肅。樂隆想著,她還是有些責怪他這么久都不跟她聯系,并且,今天晚上過來也不跟她聯系。

“你原來是嫌我胖才不跟我聯系的吧!”她有些生氣地說道。

“沒有沒有,胖有胖的好。我確實是沒空過來?!睒仿∵B忙解釋道。

他想著,是不是真有這方面的原因呢?他生來不喜歡胖胖的女孩。他記起來她當時說過一句,“我媽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不讓我跟外面的男人約會。”這句話對他的影響也很大。我是什么?是一個已婚的男人,一個有婦之夫,一個做了父親的男人,雖然在她眼里也許算一個好人,但是長久下去呢?能一直做一個好人嗎?

“你們早就認識?看得出來很熟悉啊。”肖曉東問道。

“我很久以前來過,當時也是她接待的。我來這種場合少,所以記得清楚。”樂隆解釋道。

小李看著肖曉東,臉上轉而掛著微笑,問道:“要多少瓶?”

樂隆有些犯難,他知道肖曉東不能喝,上次在他們公司聚會的時候見到過,這樣兩個人喝啤酒肯定喝不了幾瓶。要是喝紅酒的話,小李又是推銷啤酒的,相當于沒有替她推銷掉。

“啤酒喝不了多少啊?!睒仿≌f道。

“那就少來點,一人來一瓶,再來瓶紅酒。不夠再要吧?!毙±罡纱嗟卣f道。

“行。只是沒有給你消掉多少啤酒?!睒仿∮X得有些歉疚。

“這有什么?都是一樣的,我們推銷啤酒只是為了增加氣氛?!毙±钫f道。

“哦。”樂隆這才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

“還來點什么?”小李問道。

“爆米花吧?!睒仿‰S口說道。

“好的,稍等一會,馬上上來?!毙±钫f著,離開了。

肖曉東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四周,然后盯著二樓平臺上跳舞的小姑娘出神。

不一會,小李端來了啤酒、紅酒和爆米花,將它們擺放在桌上。樂隆付了錢,讓她開張發票。她接過錢,說了聲“發票最后開吧”,又離開了。

樂隆看著她的背影,見她走遠了,便對肖曉東說道:“這個女孩,原來特別胖?!?

“是嗎?一點也看不出來。”肖曉東說道,“挺漂亮的。不過肯定吃了不少苦才能瘦下來的。”

樂隆最怕吃苦,聽肖曉東這么說,不由得不佩服她的毅力。

肖曉東喝了一杯啤酒后,就不打算繼續喝了,說還是習慣于喝紅酒。這樣,一瓶半啤酒都是樂隆在喝著。他們互相碰著杯,話題開始變得活躍起來。

“今天還得謝謝你。”肖曉東舉杯跟樂隆碰了一下。

“沒事,我也是很久沒來過了?!睒仿‰[隱覺得,肖曉東不是指的來這個酒吧喝酒,而是指的下午跨平臺通信的事,只是不敢確定,于是才故意這么說道。

“下午調試通信程序的事,也謝謝你。”肖曉東說道。

“哦。那沒什么,我也是碰巧?!睒仿⊙b著隨意地說道。

“不過,你跟我們的工程師前期溝通得還是很到位的,要不然不會有這么順利。”

樂隆聽了,心里很高興,說道:“那是必須的。你知道公司不會管那么多的,只關心服務順利不順利,順利了不會說什么,要是不順利的話,就得怪罪我了。”

“嗯,我感覺也是。別的代理商也是這樣,領導不懂技術,不知道服務的難易程度?!?

“所以,你有時候偷點懶,他還以為你很忙,有時候忙得要命,他卻以為你在偷懶。沒辦法,這一點必須承受。”

“國外就不一樣,你騙不了公司,那些領導比誰都精。”

樂隆想起來他們公司的那個光頭CEO,看上去確實挺精明的。

“我在公司,也算是老油條了,”肖曉東說道,“前幾年都是優秀員工,這兩年偷了些懶,就什么都沒有了?!?

“好像只有你一個華人?Mark應該不算?!?

“他肯定不算,他是在加拿大出生的。我們公司就我一個華人,有時候會覺得特別尷尬。有一次開大會的時候,CEO說中國有盜版,他接到了來自中國的投訴信。他講完,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我,全公司的人就都看著我,好像因為我是個中國人,所以在中國的盜版就跟我脫不了干系似的。像這樣的場合就會特別尷尬。”

“真有盜版?我還真沒有聽說過?!睒仿≌f道。他想,肖曉東提到盜版的事,是不是為了收集一些信息回去后好匯報呢?不過這跟我倒是沒有什么關系,相反,我還樂意了解一些情況呢。

“是有盜版,開會的時候CEO都將證據給大家看了?!毙詵|說道。

因為下午算是幫了肖曉東的忙,也多少體現出來自己的技術能力,所以樂隆有了比較大的自信。他想把問題引到更加深入的方面,于是問道:“是‘暴破’的?”

“暴破?是指什么?”肖曉東疑惑地問道。

“暴力破解。反匯編修改執行代碼?!?

“哦。不是的?!毙詵|對樂隆說的并沒有顯得驚訝?!氨┢瓶偸潜容^簡單的。CEO給我們看的證據,是盜版的注冊碼文件!”

“注冊碼文件?”樂隆驚訝地問道。

“是的,也是怪了?!毙詵|說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加密只是針對網卡的MAC地址,生成一個十二位的十六進制代碼?!?

“我知道。”樂隆說道。

肖曉東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想,你知道得還挺多的。樂隆曾經打開過廠家發過來的給購買了產品的用戶的永久注冊碼文件,用寫字板就能打開,文件是明碼,能看到有計算機名、MAC地址、注冊碼永不過期的信息,最后就是一串十二位的十六進制代碼。他知道“計算機名”是可以修改的,修改后不影響注冊碼的有效性。有些時候,他為了省事,找用戶要信息的時候只要個MAC地址,自己隨便編一個“計算機名”,廠家根據他提供的信息發來注冊碼文件后,他帶到用戶現場去安裝,根據用戶的計算機名稱,把注冊碼文件里面的“計算機名”修改成跟用戶一致的就可以了。有一次,華總和金經理在華總的辦公室討論事情,把他叫了過去,問他注冊碼文件的事,問他是不是可以確認注冊碼文件只跟網卡有關,他給了他們肯定的回答?!耙簿褪钦f,”當時華總問道,“我把這張網卡拔下來,插到別的計算機上,別的計算機就可以安裝使用這個軟件了?”“是的。”樂隆當時毫不猶豫地回答了華總。

“奇怪的是,這個網卡的MAC地址是我們的注冊碼文件庫里所沒有的?!毙詵|說道。

樂隆這才清楚,有人是將盜版當成了正版賣,這才是問題的關鍵。這肯定是某個代理商在中間做的手腳,既欺騙廠家,又欺騙用戶,從用戶那里收了正版的錢,卻一分錢也沒有給到廠家手里。真是暴利啊,樂隆感嘆道。所以說,廠家真正擔心的并不是“暴破”,“暴破”了只能自己用用,不能構成買賣。其實,網卡的MAC地址是可以用工具修改的,或者有些工具還能設置虛擬的MAC地址,這樣,假如把網卡的MAC地址修改或設置成跟已有的注冊碼文件里面的網卡的MAC地址一致,也能運行軟件,但這也不是廠家所真正擔心的。難怪有一次他聽金經理抱怨過,“有的代理商簡直是瘋了,高于成本價三個點就把軟件賣給了用戶,這樣出兩趟差就要虧錢了!這是屬于惡性競爭,我一定要告到廠家那里去。”樂隆想,也許金經理懷疑到了有人把正版當成盜版賣的事,所以想辦法跟用戶勾兌,把用戶機器里的注冊碼搞到手,再匿名發給了廠家。

“可是那很難做到啊。”樂隆說道。

“是啊?!毙詵|說道,“所以公司高層懷疑是注冊碼文件生成器的密鑰泄露。而我是軟件開發核心成員,所以才會被懷疑的?!?

有那么一瞬間,樂隆懷疑肖曉東是不是真的跟密鑰泄露有關,但他又覺得不太可能,一個華人在他們公司本來目標就大,做事情會更加謹慎小心的。

“是不是密鑰被人破解了?”樂隆問道。

“肯定是啊?!毙詵|說道,“不可能是密鑰泄露。加密工具采用的是商業化的、國際知名的加密公司的產品,有一些破解組織是專門針對這個加密工具的,這個網上都能查到相關的文章?!?

樂隆記得,有一次金經理問過他“密鑰”的事。樂隆在網上查過、看過一些文章,知道假如在一些破解網站注冊,花幾十元錢就能買到加密公司的SDK,然后利用一些調試工具對廠家的軟件進行反匯編、斷點跟蹤,理論上是有可能獲得“密鑰”的,也是有可能生成注冊碼文件的。可是,他不愿意花幾十元錢去購買加密公司的SDK,也不愿意費勁去對廠家的軟件進行反匯編、斷點跟蹤,他覺得沒有動力去做那樣的事情。他也知道肯定難度很大,即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做到了,難道就真的提供給公司去賣盜版?他不愿意把精力花費在這樣的事情上,覺得不值得。

“那你跟公司解釋過嗎?”樂隆問道。

“解釋過。所以公司只是懷疑過我,并沒有確信是密鑰泄露?!?

“要是能查到是誰干的,你就不會被懷疑了?!睒仿≌f道。

“公司當然想徹查此事,可惜舉報的人除了發過去的郵件的郵箱地址,沒有其它信息。公司給他發過幾封郵件,說會有獎勵,卻沒有得到任何回信?!?

“那舉報人的目的,只是希望你們公司堵上這個漏洞,也就是說,這個盜版的事情對他是一種損害,所以他才會這么做的?!?

“嗯?!毙詵|微微點著頭。

“也就是說,可以肯定,盜版是一家代理商所為,舉報是另一家代理商所為。他們之間平時就是競爭的關系,為了爭搶用戶的合同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哦?不可能是用戶舉報的?”肖曉東問道。

“用戶的可能性應該不大。用戶一般不會懷疑這個問題,即使懷疑,一般也會先跟代理商聯系,他們之間是存在一定的利益關系的?!?

“也許是先聯系了,代理商保證了是正版,可是用戶還是不相信,還是想找廠家確認一下呢?”

樂隆想了想,覺得也存在這種可能性。不過,他又覺得,可能性還是極小的。難道用戶找廠家確認了,再去要挾代理商?那不是就翻臉了嗎?

“可能性應該很小?!睒仿≌f道。他卻沒有跟肖曉東去解釋那么多。

“嗯。”肖曉東點著頭,說道,“代理商也就是三家,CEO說過,他給三家代理商發過一模一樣的郵件,詢問此事??墒撬麄兌颊f自己不可能干這種事,也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干的?!?

樂隆想著,這個事情其實是不難查出來的。假設是金經理舉報的,他很容易就能從用戶那里知道合同是跟哪家代理商簽的。甚至,他都不需要問用戶,根據平時用戶跟哪家代理商走得近些,就能知道。假設是金經理舉報的,而他又跟廠家說不知道這件事,看來金經理就是不想跟其它代理商撕破臉。畢竟這個事情太嚴重了,老外知道了,肯定會撤銷那家代理商的代理資格,并且有可能打官司狀告那家代理商的。那家代理商假如要老外拿出證據,以老外的“誠實”,肯定一下子就把金經理賣了。

“假如你一個一個公司當面去問呢?”樂隆問道。

肖曉東擺了擺手,說道:“這個不好問。再說本來不關我的事。這個事情本質上跟我一絲一毫的關系都沒有,要不是因為我是個華人,我連關心都不會關心。”

“那倒也是?!睒仿∠胫?,既然你“本質上”不太關心這件事,那就到此為止了。

樂隆將紅酒瓶里剩下的酒倒給肖曉東,還沒倒滿,肖曉東連忙擺手,說喝得差不多了。樂隆將剩下的酒倒在自己的杯子里。

“你什么時候回加拿大?”樂隆問道。

“還得過幾天。”肖曉東說道,“不瞞你說,我這次回國把女兒帶回來了。我女兒有先天性心臟病,在加拿大一直沒有看好,這回趁回國,去檢查了一下?!?

樂隆聽了,很是驚訝,他一直覺得,國外的醫療應該是很好的,怎么可能反倒來國內看病呢?

肖曉東見了樂隆驚訝的表情,接著說道:“加拿大的醫療條件是好,可是對于一些疑難雜癥,在加拿大看就不一定合適。我女兒去看過很多次,加拿大的醫生只是憑儀器檢測的數據來做保守的判斷,很少給出自己的主觀判斷。這樣一來,就沒法確診。對于做手術,醫生也特別慎重,可以說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愿意做手術的?!?

“不愿意負責任?!睒仿≌f道。

“可以這么說吧??墒怯植荒苓@么說。站在他們的觀點,他們會說這恰恰是對病人負責任的態度。不能輕易做出判斷,否則要是判斷錯了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可是這樣有時候會耽誤治療機會吧?!睒仿≌f道。

“是啊,就是這個問題。”

“那回國看的情況呢?”樂隆問道。

“國內的醫生卻是一百八十度的不同。我們去了幾家醫院,醫生都是說,要趕緊做手術?!?

“那就選一家好的醫院做手術啊。”樂隆說道。

“這樣,我們反倒又猶豫了。國內的醫生膽子太大了,萬一出現預想不到的后果,那就連后悔都來不及了?!?

“這倒也是?!睒仿≌f道。

“我回到BJ,還得再跟家里人好好討論討論?!?

“嗯。”樂隆點著頭。國內出現的醫療事故,樂隆估計肖曉東肯定聽到過不少。可是,回到加拿大,又沒有醫生愿意給他女兒動手術。這個事情,樂隆沒有什么好的建議,覺得人家也是因為有這樣的條件,才會出現兩難的選擇吧。一直在國內的,就在國內做手術了,也許不會想到出國去治療。一直在國外的,也就只有聽從醫生的安排了。

樂隆覺得,跟肖曉東談話算是很順暢的。肖曉東所說的話很節制,不愧是個國外博士畢業的人。不過也許正因為他的內心存在優越感,所以說出來的話才會如此謙遜而不做作吧。

樂隆找小李要發票的時候,問她道:“你是怎么瘦下來的?”

“不吃不喝,就瘦下來了。”她回答道。

“那不是會營養不良?”樂隆又問道。

“為了瘦,總得吃點苦。再說,還省了錢?!彼卮鸬馈?

“有男朋友了嗎?肯定有很多人追你吧。”

“有是有,不過我都沒答應。我胖的時候他們都不找我,都是外貌協會的。”

樂隆感覺得到,她也暗指他當時嫌她胖,也是“外貌協會”的。

“你的電話沒變吧?”樂隆問道。

“一直沒變。你的呢?”

“我的也沒變。多聯系啊。”

“你明晚還來嗎?”她的眼神充滿期待。她顯然對樂隆說的“多聯系”并不滿意。

“我明天就回上海了,下次有機會一定來。”樂隆感覺有些遺憾,其實再來的機會并不多,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好的?!彼卣f道,眼瞼垂了下去。她隨即又抬眼看了看他,嘴角掛著微笑,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她要到別的桌去服務了。

樂隆有些失落,覺得現在找她的人多了,她估計也就不稀罕我跟她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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