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許久不來后宮看望姐妹們，妹妹擔心，就過來瞧一下陛下是否身體有恙。”

明眼人說話通透，柳衣萱瞧了一眼那宮女手里盤子上空著的銀碗，她便是什么也不說，也猜到李觀魚的心思。她一早匆匆的趕來，為的也不是別的，就是想攔下這李觀魚。

李觀魚到這來，也無非就是為了宮里那些‘謠言’而已，可是旁人不清楚，小太監們議論，她柳衣萱心里如何不明白，這些哪是什么‘謠言’？

而是切切實實的真相了。

剛到金龍殿門口，聽說賢妃娘娘已經進去了半盞茶的功夫了，柳衣萱心都涼了半截，以蘇芮的一個死囚身份，即便小有些聰明，如何能瞞的過一個聰慧的納蘭派圣女的毒辣眼睛？

可是當她一來，也不由得不為蘇芮感到吃驚。

這李觀魚出來的時候，竟然面帶一絲敬畏之色，這半盞茶的功夫，蘇芮不但沒露餡，反而把這個李觀魚給唬弄了過去？

心里震驚的同時，柳衣萱面上卻也沒有任何的表現，而是含笑，“妹妹多慮了，姐姐我常來這服侍陛下，如何是有其他問題了？再者，陛下近日忙于政事，疏于去后宮罷了，我等后妃，不是應該為陛下勤于朝政而開心嗎，怎么，賢妃妹妹以為陛下應當去妹妹那過夜？”

“臣妾不敢。”

柳衣萱笑了笑，“天色已晚，我瞧妹妹氣色也疲倦了，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宮就不留妹妹說話了。”

這明白白的逐客令了，吃了這么個大虧的李觀魚也不敢再留在這，匆忙爬了起來，再一福禮后，向著皇后告退，帶著宮女們狼狽走了，到這不速之客賢妃離去，柳衣萱暗暗松了口氣的同時，疑竇大起。

近些日子，常聽曹瑾抱怨，蘇芮像是變了個人，變了個性子一樣，頗難掌控。

還出了斬殺趙睿，拉攏董超等一系列手段。雖然在柳衣萱眼里，這些小手段頗為可笑，不值一曬，但今日的事情，還是引起了柳衣萱的一些好奇。于是柳衣萱一抬手道，“你們在門外候著。”說著，就親自推開門，來見蘇芮。

“是。”那些宮女們婷婷裊裊，在殿門外一福禮。早在門內的蘇芮，把外面的對話是聽的一清二楚，見柳衣萱推門，蘇芮心頭一動，來了嗎？

蘇芮心頭又有幾分糾結和掙扎，因為在沈紅衣的計劃里，這是蘇芮要活下來最關鍵的人物之一。

必須要抓住這個柳衣萱，維持后宮的安穩。

可是，這境界差距擺在這，身份差距又擺在這，豈有那么容易？

一個隱藏的元嬰大修士，看凡人如豬狗。一個后宮皇后娘娘，母儀天下，蘇芮不過是剛剛放出來的死囚。

又是師兄妹二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這哪有這么簡單？再者，蘇芮其實確確實實也沒動過這樣的心思。

可是再怎么沒動過，后者也畢竟是推門進來了。話說來是長，可在蘇芮心頭千回百轉，也不過就是一瞬罷了。推開門，柳衣萱首先就看見從床上披衣起來，坐在桌前的陛下，滿頭黑發，隨意的披散在肩膀上，手旁還有一盞油燈。

肩上的黑色大氅，承托的那氣質越發的幽暗，巍然不動。

陛、陛下……？

柳衣萱心悸且一慌。恍惚之間，明知面前這人只是一個替身傀儡，夜色之下，她竟然有些分不清這人是真是假，好似她真的夫君，正坐在那巍然不動，一如往日那將乖戾之氣藏起，變為儒緩的陛下。

蘇芮已經站起來，到了她面前，平靜的低聲道，“你不該來的。”

聽到蘇芮開口，柳衣萱皺了皺眉，那之前異樣的感覺才盡數退去，“為什么？”

蘇茹伴著一絲淺淺的苦笑，“李觀魚本來不生疑了，你一來，她反而疑心了。”

柳衣萱愣了一愣。

圍繞著蘇芮走了兩圈，柳衣萱心頭嘖嘖稱奇，但面上卻沒有絲毫表露出來，而是道，“我開始有些相信，你能演好陛下這個角色了，你的氣質，真是渾然天成。”

被柳衣萱這么夸獎，蘇芮不敢接話，那母儀天下的氣場真不是說笑的。

氣場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當人切實站在你面前的時候，蘇芮別說是欲望雜念了，就連直視都下意識的很難做到。

蘇芮忽然意識到，這還只是未曾發怒的皇后柳衣萱，素來以溫文爾雅示人。

那讓六大門派投鼠忌器，元嬰宿老聞聲肝膽俱裂，千里之內，可止小兒夜啼的暴君呢？

細細想來，日后要和暴君面對面，真刀真槍，豈有和沈紅衣在后宮談笑之間說來那么簡單？實在是有點兒戲了。

男主一人兼修六大門派功法，一戰斬掉暴君，現在想來，這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非要氣運加身，兼心如磐石不可。

蘇芮心頭念頭急轉的同時，柳衣萱已經道，“聽曹瑾說，你最近很不安分？”柳衣萱平靜的說完，這問題卻讓蘇芮臉色一凝，這是個送命題。

“回娘娘。”蘇芮道，“螻蟻尚且偷生。”

“螻蟻尚且偷生……”柳衣萱喃喃了一句，點了點頭，“你這話說的倒也不錯，我曉得你擔心什么。”柳衣萱素手拍了拍蘇芮的肩膀，平心靜氣道，“你若是能把陛下這個角色演好，陛下那，我會去求一道恩旨，釋放了你。”

“當然，你也許會質疑本宮的誠意，不過很簡單。”

“你的命于我而言，無足輕重，于陛下也是。”

蘇芮陷入沉默，一言不發。柳衣萱上下再瞅了蘇芮一眼，發現已沒了先前那驟然看到一眼，仿佛看到陛下親臨的那種恍惚感，不再升起半點興趣，轉身道，“我走了，另外后宮你還是不許去，我會時常來看看你。”說完，柳衣萱就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沉默了一會，蘇芮拍了拍手，董超從門外走進來了。

“讓你選的人手，你選的怎么樣了？”

“找了十九個，都是當初我手下忠心耿耿，知根知底的兄弟，但凡有些猶疑的，我一個沒要。”

“對，選這種人手，在于精，而不是多。”

“準備一下，我要出宮。”

“什么？”董超聞言大驚失色，難以置信的一下抬起了頭，“你要出宮？開什么玩笑，曹瑾能放你走？再說了，你怎么出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