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瑟瑟,落葉飄零,秋日已至。
離武安侯受傷已過去一月有余,如今他早已蘇醒。
因常年習武,身體強壯,加上江淵他們的悉心照料,江遠柏的身體已恢復了大半。
這期間,武安侯府每天都有上門探病的客人。他們或是江遠柏的好友,或是以探病為由來拉攏江遠柏。
這日,江遠柏剛送走幾位友人,然后被下人扶著回到院子里。
江淵和往日一樣過來看望父王。
走到院子里時,她見父王此刻正披著錦衣外袍,獨自一人坐在院里的石桌旁。
她皺了皺眉,走了過去。
“父王,你怎么出來了。外面這么涼,你身體剛恢復一些,如果又過了寒氣怎么辦。我扶你回房去床上躺著吧?!闭f著,江淵便走上前扶起了父王,挽著他的胳膊。
江遠柏轉過身輕輕地用手拍了拍江淵了臉,無奈地說道:“你呀,真以為父王是瓷器做的不成?這段時日一直躺在房里,為父只是想出來透透氣。”
“大夫說了你需要靜養,這樣才能好得快,你得乖乖聽話。”江淵邊挽著父王往房里走,邊故作大人模樣哄著父王。
“好好好,父王聽你的話?!苯h柏無奈地搖了搖頭,刮了下江淵的鼻尖,他的女兒,總是這般懂事可愛,不由讓他心生暖意。
江淵扶著他坐在床邊,而自己則撒嬌般地跪下身來,把頭斜偏著依偎在父王的大腿上。
“父王,阿淵只希望父王與兄長一生平安康健。有父王與兄長在,阿淵才會是阿淵。”江淵輕閉著眼,回想著這段時日的擔驚受怕,心口依然覺得發慌。
從小到大,父兄便是圍在她四周的群山,有他們為她抵擋世間一切險惡。
她是人們心中集萬千寵愛,養尊處優的長明郡主。
這是她的出身,她無從選擇。
可她最想做的,不過是父兄眼中的那個阿淵。
江遠柏低著頭慈祥地看著依偎在自己腿上的的女兒。他緩緩伸出手,寵溺地撫摸著她的頭。胸前傷口微扯時的疼痛很快被此刻溫馨的親情所填滿。
他征戰沙場多年,任何兇險的場面他都見識過,面對敵人時,他從不手軟。
此刻他卻因為濃濃的父女親情,使他撫摸江淵發絲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如今朝堂的形勢越發緊張,而武安侯府的潛在危險越發險峻,他只慶幸當初他把榕與留在了江淵身邊保護她是正確的決定。
他從不怕死,每一次上戰場他都是做著赴死的準備。身為大江國的武安侯,保家衛國,為國捐軀本是理所應當的事,他從不悔。
他只是害怕虧欠家人。
深夜。
江淵躺在床上又再次失眠。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只要一閉眼,各種事情便浮現在眼前,她只覺得心神不寧。
于是,江淵下床穿衣,準備出去走走。
當她打開房門時,她怔在了原地。
只見榕與正背對著她站在她的房門外。
聽見江淵的開門聲,他緩緩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江淵。
“榕與,你怎么會站在這里?”江淵語氣中帶著驚喜。
面前少年站在在漆黑如墨的夜里,如玉如松,他胳膊上搭著一件黑色的厚披風。
“等你。”榕與毫不猶豫地走上前去,把手中的披風披到了江淵身上,再仔細地為她系上面前的襟帶。
江淵愣愣地看著榕與的舉動,注視著他的眼睛,只見他眼睛里閃爍著如琥珀般透亮的光。
“你一向夜晚淺眠,近日侯爺又受傷,我想你必定又會失眠,所以便在這里守著你等著你?!?
江淵心口微燙,他竟是這般細心。
“現在你要帶我去哪兒?”
榕與靠近江淵,替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然后低下頭頓了頓,隨即輕笑地在她耳邊低聲回答道:“去天上?!?
在江淵還來不及反應時,他便已經摟住她的腰,腳下輕點,用輕功飛身上了房梁。
他領著江淵在房梁與房梁之間飛快的穿梭著。
江淵只覺得耳邊傳來陣陣呼嘯而過的風聲。她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在被榕與抱著飛奔在半空中。
可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任由榕與抱著她用輕功穿梭在京城的黑夜中,屋頂上,瓦礫間。
她俯視著腳下的京城街道,看著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地在黑夜里閃爍,感受著秋日干燥的涼風里帶著夜晚露氣的潮濕,抬頭望著頭頂的滿天星斗。
她所見之景皆令她心生美好。
而此刻近在咫尺的俊朗少年,她也越發地想去擁有他。
最后,榕與帶著她落到了一處鐘樓頂上并排地坐下。
榕與用自己的衣袖替江淵擦拭去她發絲上的露水,替她裹緊了披風。
他動作那般輕柔,就像在對待一件珍寶。
江淵向他溫暖地笑了笑,然后把頭靠在了榕與的肩上。
“榕與,謝謝你?!苯瓬Y閉著眼,輕聲說道。近日堵在心口的那些陰郁的情緒,終于在此刻得到了釋放,只覺得心中暢快怡然。
榕與就像神明為她派來的一般,他突然來到她身邊,為她驅趕一切煩憂。
榕與注視著遠處,眼神深邃通明。
“阿淵你要記住,你不會失去什么,只要你想要,萬物皆可為你而來。”包括他。
他找尋了她那么久,他本可以永生,但卻心甘情愿地為她成為凡人。
人類壽命不過百年,他卻想與她一同經歷生老病死,輪回不止。
他的一切都是她的,為她而生,為她而滅。
見身旁的人兒遲遲未有回應,榕與轉過去頭去看江淵。
只見阿淵靠著他的肩膀,沉沉地睡了過去。他無奈地唇角勾笑,動作輕柔地為她蓋好披風。
榕與低著頭盯著她恬靜的睡容,眼里匯聚著萬種星火,忽明忽滅。
他不禁心中自問,他是否可以擁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