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從早晨到晚上，從朵山鎮最北端的村子到最南端的村子，從山下到山上，足足騎了有一百多公里，回來后，周羽脫下褲子給滿小山看，屁股全磨破了。

第三天，孟慶照早早來到單位，壞笑著問周羽，“周主任，還有幾個村子沒去，今天還去嗎？”

周羽一咬牙說：“去，怎么不去。不過不騎自行車了，你去借輛摩托車。”

周羽騎著摩托車帶上孟慶照接著進山。

孟慶照挑了一條難走的山間小路，指給周羽后抱著他的腰，兩眼一閉哼起了《王小二趕腳》。

周羽下了決心想看孟慶照到底能有多少花招，也不多問，只管加上油門往前沖。

摩托車在周羽手上像跳踢踏舞一樣，騎了半天沒見一個村子。

再朝山上走，在半山腰見到七八戶人家。周羽停下車問：“是這兒嗎？”

孟慶照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說：“你怎么騎這兒來了，過了，過了，在山下呢，轉過那道溝就是。”

周羽折回來朝下騎，終于找到那個村子，進村一問，這個村子的貸戶不少，但是都外出打工了。

周羽沒辦法，只好挨個把外出人員的聯系方式要了過來。

孟慶照又指引周羽轉了幾個村子，仍然是一個貸戶也沒見到。

眼看天就要黑了，周羽不說回去，只是趴在摩托車上看著孟慶照。

孟慶照見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把他領到一個村主任家里。

這個村主任叫鄭均富，是孟慶照的表弟。孟慶照進飼料缺資金，讓他幫忙找朋友在信用社貸了五萬塊錢。

孟慶照瞧準周羽上廁所的功夫，給表弟打了個電話，兩個人決定出出周羽的洋相。

鄭均富很客氣地把周羽讓到家里，一邊倒茶一邊吩咐老婆做菜，說：“周主任，你們跑了一天，一定餓壞了。山里沒啥好吃的，粗茶淡飯，略表心意。”

周羽說：“鄭主任，你別客氣，我們聊聊就走。”

“不客氣，周主任能到我們這個窮山村來，是我們的榮幸。”

“鄭主任，你們村有多少戶多少人？出外打工的多不多？”

“有二百多戶，八九百口人吧。我們村人多地少，一年閑到頭，年輕力壯的都出去了。”

“你們有沒有什么副業？”

“副業？養豬養羊的算不算？”

“算啊，多不多？”

“多，家家都養羊，最多的養五只呢，山上草多嘛！”

孟慶照差點笑出聲。周羽說：“鄭主任，我說的副業是規模性的專業戶，如果有的話，我們下一步可以重點扶持。”

“哦，周主任是來送貸款的？那太好了，是貼息貸款嗎？我和你說，只要有錢，我可以讓我們全村家家戶戶都變成專業養殖戶。”

“鄭主任，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這次來是了解一下咱們村的經濟發展情況，比如往年的貸款使用情況，今后村里的發展方向等等。對了，你在信用社有貸款嗎？”

“哦，是這樣啊。”

周羽翻開信貸資料，沒有找到鄭均富的名字。

孟慶照說：“他是擔保人，前年劉大馬虎，就是劉虎，養山羊缺資金，鄭主任熱心腸把他領到信用社，我給辦了五萬元貸款。去年劉虎賠了，還不上貸款，跑廣州打工去了。這筆貸款一直掛著。”

鄭均富說：“是，是，跑了，你放心，跑了羊跑不了羊圈，我一直在找他呢。周主任，菜好了，我們邊吃邊談。”

這時，鄭均富的老婆很麻利地把菜端上了桌。累了一天，中午也沒吃好，看著滿桌子菜，周羽禁不住食物的誘惑，客氣幾句，抓起了筷子。

孟慶照說：“老鄭，周主任來了，怎么沒有酒啊。”

“有，有，有酒沒菜，客人不怪，有菜沒酒，客人見了就走。我們是有酒有菜，誠心招待。”鄭均富說著麻利地開了一瓶磊山特曲。

周羽對孟慶照說：“老孟，一會兒還有幾十里山路要走，別喝了。”

“周主任，酒都開了，不喝哪行，人家鄭主任誠心招待，你別不給面子呀！”

“我騎摩托車呢，要喝你喝點吧。”

“等會兒我騎，這酒你一定得喝。這是朵山的規矩，貴客來了三杯酒，有菜沒菜都不丑。”

孟慶照說著拿過一個喝茶的玻璃杯，不由分說便倒滿了。

周羽嚇了一跳說：“這得有三兩多，怎么喝呀。我沒酒量，老孟，你別鬧了。”

孟慶照板起臉說：“周主任，你這就沒意思了，嫌鄭主任的酒孬是不是？”

話說到這份上，周羽不好意思再推辭，只得接了過來。

鄭均富和他碰了一下酒杯，一口干了，然后把杯口朝下在他眼前晃著說：“感情深一口悶，周主任要是看得起我，一口干了。”

“干了，周主任。”孟慶照跟著敲邊鼓。

看這情形不喝是過不了關，周羽只好干杯。拿起筷子剛要夾菜，孟慶照已經把酒倒滿，鄭均富第二杯又碰上了。

周羽連連擺手說：“不能喝了，再喝要醉了。”

“周主任，好事成雙，這杯也得干。以后很多工作還需要鄭主任配合呢，人家主動敬你，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說著，鄭均富又把空杯子在周羽面前晃開了。周羽沒辦法，又干掉一杯。

周羽肚子空空，兩杯酒下肚，只覺胸口火熱喉嚨發干，一頭的汗順著脖頸流了下來。

鄭均富和孟慶照并不罷休，兩個人一唱一和連哄帶勸又灌了周羽兩杯下去。這時再看周羽，兩眼發直，面皮煞白，已經醉得不醒人事了。

孟慶照從周羽身上找出摩托車鑰匙，對鄭均富說：“我走了，你給他找個地方睡一晚吧。記著，給他點水喝，別死在你家里！”

鄭均富說：“哥，他不過是個小孩，你折騰他干嘛。”

“我不折騰他，他就得折騰我。先讓他暈乎兩天再說。”

孟慶照說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