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您到家了。”
驅使著車輛停下后,張程小心翼翼地開口,從后視鏡里觀察著自家總裁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傅總吹完風回來之后,臉色好像比之前更難看了。難不成這蘇家的陽臺,風景不佳,反而會讓人心情不悅?
他一路上大氣也不敢出,只能告誡自己要更加謹言慎行,讓總裁挑不出毛病。
傅司寒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向窗外看了一眼,看到眼前熟悉的別墅里,依舊亮著燈光。他登時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吱呀——”
門開啟的聲音,讓坐在餐桌前的男人,抬起了頭。那是一張和傅司寒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只是歲月在他的臉上,增添了幾分風霜的痕跡,往昔烏黑的鬢角處,露出幾許銀白。
這是傅司寒的父親,傅立崢。
他望著眼前這個令自己最驕傲,卻也最頭痛的兒子,在自己面前依舊冷若冰霜,真是應了他的名字,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寒氣。
盡管早就將公司的大權交到傅司寒手中,但公司的風吹草動,還是逃不開他的眼睛。
傅立崢交疊雙掌,目光沉沉“你為了參加這樣一場無傷大雅的晚宴,推遲了去法國的行程?這可不像你。”
傅司寒薄唇緊抿“還有別的事嗎,如果沒有的話,我要睡了。”
改訂了明天六點飛往巴黎的航班,他可沒有興趣,在這里聽老頭子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有這個工夫,他還不如去健身或者多睡一會兒。
“站住!”傅立崢恨恨地一拳砸在桌面上。他為人父的威嚴,在傅司寒面前可以說是蕩然無存。
傅司寒腳步微頓,到底還是給他留了幾分面子。那雙酷似他的狹長眼眸,不帶任何感情地朝他看來。
“我的安排是,你從法國回來之后,抽空和董家的二小姐見上一面。”傅立崢面前攤著他下一周的工作日程表,自顧自地往下說道“下周二晚上你沒有事,那就定在這天吧。”
口氣強硬,不容置喙,沒有留下任何回絕的余地。
這便是傅立崢一貫的行事風格。
為了傅家接班人的婚姻大事,他可是操碎了心,從各個家族里的適齡待嫁少女中千挑萬選,才選中了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選,能夠配得上他優秀的兒子。
他拿出一張相片,放在傅司寒眼前。
“這就是董二小姐,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劍橋畢業。董家是京城的名門望族,近來也算得上風頭無兩,配你雖然略遜色了一些,但已經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傅司寒瞥了一眼,相片上的女人笑容甜美,留著齊劉海和長卷發,看起來的確是溫婉可人。也難怪會被傅立崢選中,認為是做妻子的最佳人選。
但他從小在這樣的商業聯姻中長大,早已見慣了他們夫妻倆人前和睦,讓人艷羨;人后分居,各自情人無數的生活。
第一次目睹母親和小她十歲的情人接吻時,他震驚地瞪大雙眼,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轉。
后來,同樣的事一次又一次重演,他便也就熟視無睹了,只是臉上的笑容,也一點一點變少。
一顆心,逐漸被他封閉起來,堅若寒冰,硬若磐石。
傅司寒冷冷地拒絕“隨便你怎么說,我是不會去的。”
習慣了人人都順從他心意的傅立崢,許久不曾被人這樣頂撞,更何況,面前一臉倔強的人,偏偏是自己的兒子。
他登時大怒“你這個不肖子,你這是存心要氣死我?”
傅司寒對他滿面怒氣的模樣早有預料,平靜地回答“我只是不想再重演你和她的悲劇而已。你們到底是和人結婚,還是和利益結婚?”
字字不留情面,讓傅立崢怒極反笑“你真是翅膀硬了,敢這么和我講話!你信不信,我能給你的,就能收回去。”
“又要威脅我,從我手里收回公司?”迎著他的視線,傅司寒寸步不讓,針鋒相對。
那張結合了他和妻子所有優勢的臉上,盡是冰冷“想要公司,那你就盡管試試。”
如果他傅司寒經營了六年,還能讓別人把成果從他手上奪走,那他未免也太失敗了。
即使這個別人,是公司的前任總裁,傅立崢,也絕無可能。
傅立崢心口一堵,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個兒子,是他和原配妻子唯一的血脈,也的確如他們所料般爭氣,在傅氏企業面臨轉型危機時,是當時年紀輕輕的傅司寒,站出來力挽狂瀾。
最終,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這些他全都看在眼里,深感欣慰。
他這個兒子的手段太過厲害,如今,公司已經徹底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這個做父親的,竟然也無法撼動他的地位。
傅立崢深吸一口氣“除了董小姐以外,我還有其他幾個別的人選,這其中總會有合你心意的,你選一個你最喜歡的,那就不算是完全的商業聯姻了。”
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察覺到他軟化的態度,傅司寒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間的詫異,接著便恢復了冰冷。
“我暫時沒有戀愛和結婚的打算。”
說出這句話時,他腦中突如其來地掠過一道倩影,紅衣如血,熱情似火,對著他吐氣如蘭,極盡撩撥。
他定了定神,將那道身影從腦中抹去。
和老狐貍的交鋒,絕不能自亂陣腳。
傅立崢剛想發火,又想起他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便硬生生忍了下來“那我就等到你改變主意的那一天。”
“明天早上我還有航班要趕,我先回房了。”傅司寒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自顧自邁開長腿,走向樓上的臥室。
只留下傅立崢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餐桌前。
他環顧一圈,突然感到一種難言的孤獨,向自己襲來。
難道,他當初選擇商業聯姻,現在和妻子過著分居兩地的生活,好幾年都不一定見得上一面,真的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