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嘆，楊汝北牽起慕謙的手，輕笑著說道：“我們走吧，去里間。”

慕謙的眼神卻是難掩悲傷，任由他牽著自己，低頭說道：“好。”

毫不顧忌大殿內(nèi)眾人錯愕的眼光，兩人牽著手越過了他們，進到了廟堂后的里間。

慕謙扶著楊汝北坐到床沿，楊汝北將蠱惑珠一手托起。

楊汝北微微側(cè)頭，溫柔地看向身旁的慕謙，“阿謙，我開始了。”

慕謙低眉斂目，一滴晶瑩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嗯。”

楊汝北微微一笑，沒再看他，眼睛微合，開始念起了咒語。

這是他第二次念取蠱咒了，第一次，為了救心愛之人的性命；第二次，為了見心愛之人最后一面。

第二次，亦是最后一次。

楊汝北的額角沁出了汗珠，順著臉頰滑過，滴落下來，廟內(nèi)也漸漸傳來了陸陸續(xù)續(xù)的叫喊聲。

慕謙不敢為他擦去那越來越多的汗珠，只怕會讓他分神打斷了他，使得前功盡棄。

只能在一旁緊蹙雙眉，坐立難安。

廟中大殿內(nèi)的眾人紛紛哀嚎顫抖，縣老爺算是最能忍得了，自己已是忍得辛苦，還在不斷安慰鼓勵眾人不要放棄。

漸漸的，有人的蠱蟲從右手爬了出來，然后破開身體飛出了綠瑩瑩的小光點。

接下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光點接連不斷地飛了出來。

很快，整個廟堂內(nèi)都彌漫著蠱蟲汁液腥臭難聞的氣味。

綠瑩瑩的小光點在空中稍一盤旋，便像是找到了方向，陸陸續(xù)續(xù)地向著里間飛去，涌入楊汝北手中的蠱惑珠內(nèi)。

從第一個小光點飛回的時候，楊汝北便猛地噴出了一口血。

但是依舊口中不停，繼續(xù)堅持念著咒語。

慕謙看到他吐血本就是一驚，再看他的身體在床沿?fù)u搖欲墜，連忙扶住他，眼淚奪眶而出，“阿北……”

他多想說一句，停下吧，不要繼續(xù)了。

可是，他不能。

楊汝北知曉慕謙是在擔(dān)心自己，每當(dāng)想要吐血時，他便稍停咒語，咬緊牙關(guān)，忍住一次次吐血的沖動。

隨著進入蠱惑珠的小綠點越來越多，整個珠子也恢復(fù)了瑩瑩綠光。

而楊汝北終于還是忍不住了，獻(xiàn)血涌上喉頭，他雖是咬緊了牙關(guān)，這血卻延著嘴角不斷流下，擋也擋不住了。

慕謙哭著為他擦拭，可是這血就像是要流干似的，怎么也擦不凈。

慕謙無助而悲傷地呢喃著：“不要，不要……不要再流了……”

淚如雨下。

終于，最后一個小綠點飛進了蠱惑珠內(nèi)。

楊汝北停下念咒，深呼了一口氣，嘴里的血卻像忽然打開了閥門，流得更兇了。

楊汝北瞬間脫了力，就要向后倒去。

慕謙馬上抱住他的肩膀，將其攬進懷里，哭著說道：“阿北，阿北你覺得怎么樣？哪里不舒服？”

“沒有……我感覺輕松多了……”楊汝北貪戀地看向慕謙，有氣無力地說著，“阿謙，我還有個心愿……咳……”

看著獻(xiàn)血不斷地從嘴里涌出來，慕謙知道，楊汝北的生命在迅速流失。

慕謙顫抖著將他嘴角的血擦了又擦，悲傷地說：“你說，我聽著。”

楊汝北抓住慕謙的衣袖，艱難的說道：“我死以后，阿謙便將我燒了吧……咳咳……尋一處，一處高山，將我送進風(fēng)里……死后……我不想還困在王府的牢籠里，身不由己。”

慕謙眼神悲戚，聲音顫抖，“好，我答應(yīng)你……”

楊汝北的眼睛失了神，卻依舊緊緊望向慕謙所在的方向，笑著說道：“阿謙……若我在風(fēng)里，下一世是不是能早些尋到你？……趁你未娶妻生子……更早的……找到你……”

抓著慕謙袖子的手倏地松開，落在一旁的床沿上，楊汝北說完最后一句話，終是合上了眼睛。

慕謙終于崩潰，泣不成聲，“阿北！……”

慕謙顫抖著將楊汝北更緊地?fù)нM懷里，小聲呢喃道：“能的，你一定能的。你若是尋不到……下一世，我便在風(fēng)里一直等你。”

夢璃幾人立于城隍廟后院，聽到慕謙的哭喊便知楊汝北已經(jīng)去了，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

……

幾日后。

剩余的蠱尸交給碧落處理完畢后，領(lǐng)南王楊震終于聞聲趕回，全城大喪。

而后，衛(wèi)城又開始了緊鑼密鼓的休整復(fù)蘇。城中一下子少了兩千余人，對于衛(wèi)城來說，影響頗大，只怕要許多年才能恢復(fù)。

醉香居，“清”字房。

慕謙正向夢璃幾人告別。

慕謙：“夢璃姑娘、莫公子，此間事情已了，我準(zhǔn)備離開了。”

夢璃：“慕謙公子準(zhǔn)備去北冥？”

慕謙點點頭，“嗯，經(jīng)過這么多日，蕓娘想必?fù)?dān)心得急了。不過，我想先帶阿北去蒼峰，我答應(yīng)過他要讓他隨風(fēng)而去。”

夢璃微微一笑，說道：“好，那我們就預(yù)祝慕謙公子，一路順風(fēng)。”

莫問也一同說道：“一路保重。”

慕謙頷首，“多謝。”

說罷，轉(zhuǎn)身離開。

慕謙剛要邁出門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轉(zhuǎn)過身來。

“慕謙公子，怎么了？”夢璃疑惑地問道。

“我剛剛忘記了，這顆珠子就贈與姑娘吧。”

慕謙從懷中拿出蠱惑珠，向夢璃遞過去。

夢璃面上微驚，連忙伸手推拒，搖頭說道：“這可使不得，我不能收。”

慕謙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這顆珠子本就不是我的，留在我這里，我也無用。我只怕這珠子日后若是被惡人奪了去，造成什么后果，倒不如給了姑娘，也放心些。”

夢璃眉頭微皺，“這……”

慕謙勾唇一笑：“夢璃姑娘不必多想，收下便是。”

夢璃微微一嘆，“那好吧。”這珠子放到慕謙手中，說不定真會給他帶來災(zāi)禍，那倒真的非她所愿了。

夢璃接過綠瑩瑩的蠱惑珠，收進懷中。從離開萬妖坑，這是她得的第三顆珠子了，莫非，她和這些圓滾滾的東西有緣？

慕謙告別幾人，向北啟程。

（下一卷要來咯，對啦，我又差了幾個字，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