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村。

一個不足百戶的小村落。

各個村民都是一臉祥和，樸實無華。

村中一泥巴院里，一灰袍老者正在藥碾前用磨刀碾著藥材。

院不大，一顆青柳長在院中，萬千綠條垂落。

雖地處偏北方，但依然有些酷熱。碾藥老頭時不時擦擦額頭上的汗珠。

“小蓮，火候是不是有點大了。”碾藥老頭抽了抽鼻子，向著院里喊到。

沒一會兒功夫，一個拿著芭蕉扇的小丫頭滿臉臟兮兮的跑了出來，一臉焦急。

“爺爺，那人額頭滲出汗了。”叫小蓮的臟丫頭說道。

“出汗？走。”碾藥老頭放下手中的藥碾，起身往里院走。

進了一處房間，急匆匆走向床邊。

床上躺著一男子。身裹麻衣。頭上被麻布包裹著，只露一張嘴兩個鼻孔和一小片額頭。

碾藥老頭定睛看著躺在床上男子露出的額頭。端詳許久。又搭了一脈。臉上由驚轉喜。

“好啊，看來這人命不該絕，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了。”老頭滿意的捋了捋白須。

“小蓮，去把藥給他服下，不出意外，他很快就會醒來。”老頭轉身對小蓮說著。

“好的，爺爺。”小蓮扇著芭蕉扇出了屋。

老頭又來回仔細的在裹了麻布的頭上看著。

然后走向另外一張床邊，也躺著一名男子，老者把了一脈，鎖著眉頭嘆息一聲。

回到床邊，小心翼翼的揭開了纏著的麻布一角。

“唉，真苦命，好好的一張臉，被刺成這般模樣，若是救治及時倒還罷了，可這從山林之中翻滾下來，雪上加霜啊。”

這滿臉被麻布裹著的男子正是陳東良。那日胡大龍背著他走到山林之中，腳下一絆，就滾落在山底下的水溝里。幸好半天之后黃昏被小蓮發現，才找人幫忙抬到家中，爺爺施展醫術，救治兩天，才稍有好轉。

本來陳東良因為失血過多，加上一月來北胡圍城，有些虛弱，精神緊張，所以在從山林滾落的時候依然未醒，滾落的途中被劃破的臉又再度被毀。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依然能將陳東良救回來，可見這碾藥的老頭醫術不凡。

旁邊床上躺著的胡大龍，依舊昏睡，腦袋撞在石頭上，情況有些糟糕，連碾藥老頭都是搖頭皺眉不止。能不能醒全看造化。

老頭名叫鐘華，乃是這白頭村有頭有臉的人物，全村上心老幼的疾病全賴鐘華。

過了一會兒，小蓮端著土碗盛著藥湯進了屋。

“爺爺，藥溫了。”小蓮走到床前。

鐘老頭費力的扶起陳東良，小蓮就拿著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著藥湯。

直到鐘老頭冒汗才喂完。

放平陳東良后，老頭擦了擦汗。

“小蓮，你招呼著，我再去山上尋兩味藥。”老頭說著走出屋。

小蓮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雙臂支起腦袋，就看著陳東良。

她有些奇怪，那天黃昏，爺爺非要帶著她入山尋藥，入山之后沒一會兒，她就嚇破膽似的看見了趴在水溝里的陳東良。

驚叫著找來爺爺。

爺爺上前翻過陳東良的時候，倒吸涼氣，那面容沒有一寸是完好的，血淋淋，被石頭和樹枝劃破的更是慘不忍睹。

更讓爺爺驚心的是，陳東良是面部著地，若是鼻中吸入泥水，早就窒息而死。

可爺爺探了陳東良的鼻息，竟然還活著。

又看陳東良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陳東良不是一般的兵卒悍勇。

爺爺決定要救。

便讓小蓮去村里找人，將陳東良拖回去，最后在往上看的時候又發現了昏迷的胡大龍。

小蓮看到躺著的陳東良，便想起了爺爺在幫他卸甲換衣服的時候，陳東良身上已經愈合的條條疤痕，觸目驚心。

她沒有見過兩軍搏殺，也沒有見過殺人，所以她無法想象，被人刺了那么多傷痕的人，依然還能夠活下來。

她看到了陳東良身上結實的肌肉和深紅的傷疤。有些無法想象。

不知過了多久。

躺在床上的陳東良動了動。

這可讓小蓮的心跳到嗓子眼了。連忙站起來想喊爺爺，可是轉念一想，爺爺上山尋藥去了。

就硬著頭皮伸出手指碰了碰陳東良。

小蓮就怔在原地，無所適從。

陳東良則是艱難的抬了幾次眼皮，才微微睜開眼。

首先看見的是昏暗房間里房梁上的木椽，陳東良似乎很久都沒有看到過了。

然后映入眼簾的是一臉驚慌而且臉上有些炭灰的小姑娘。

“你醒啦，我叫小蓮。”還未等陳東良有所反應，小蓮就解釋道。

陳東良還是有些不明所以，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并且癢。

他艱難的動了動手，拉開了身上蓋著的被子。

然后將手伸上去想要撓一撓又疼又癢的臉。

“別動，你臉上的傷還沒有好。”小蓮見陳東良似乎要去揭臉上的布，急忙用手按住了陳東良的手。

聽了這話，陳東良似乎才想起來，那一晚的惡戰，自己的面部確實被刺了一刀。于是作罷。

看著陳東良微微張開的嘴，乖巧懂事的小蓮突然意識到，他餓了。

“你別動，我和爺爺救了你，但是你臉上的傷還沒有好。不要下床，我去給你做吃的。”小蓮聲音很好聽。后來陳東良說，本來自己當時很煩躁不安，但是聽到小蓮的聲音，就平靜了不少，就乖乖的躺下了。而且他也沒有力氣起床。

小蓮見陳東良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好似答應了。

于是就歡快的跑出了屋，去伙房給陳東良做飯了。

日斜柳梢的時候，老頭鐘華背著一筐藥草拄著拐杖回來了。

看到房頂升起青煙，老頭心情大好。

“小蓮，快來幫爺爺卸一下背簍。”鐘華踏進門檻就朝里屋喊到。

“來了。”小蓮臉上的炭灰還沒有洗干凈，主要是沒有時間洗。

“爺爺，那人醒了。”小蓮一邊卸著背簍一邊驚喜的向鐘華說著。

“醒了？好小子。”鐘華麻溜的卸了背簍，就往里屋沖。臉上有著難掩的笑容。

走到床邊，鐘華彎著腰盯著陳東良的眼睛。陳東良此刻有太多的疑問，正想不明白。突然就看到有個老頭笑瞇瞇的在自己正上方看著他。

“小子，不錯，醒過來就好。給老頭我說說，現在感覺怎么樣？”鐘華一副急切的樣子。

“爺爺，他剛醒，昏迷了這么久，肯定餓了，飯馬上做好了，吃完飯你再問他。”小蓮的聲音從鐘華背后響起。

“我倒是忘了，小蓮說得對。”鐘華一拍額頭。

“小子，你先休息，吃完飯我再問你，你肯定也有很多疑問。”鐘華笑呵呵的走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