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熠看著他沉默的樣子,心中便已有了答案,他拉著葉朝云一起坐在那男子的對面,等待著他吃完。
那男子睫毛微顫,吃的動作也似乎有所緩慢,冷靜的說:“上面的人我不認識,你們可以走了。”
江知熠一臉不屑地說:“先吃完,吃完再說。”
男子囫圇吞棗的吃完了面,面色緊張不安、匆匆結了帳:“說吧!你要說什么?”
江知熠一字一言慎重的說:“那老奶奶很可憐,在大街上到處找人,上面的人應該是他的孫子,所以你去看看她吧!”
男子眼眶泛紅,此刻他的所有戒備都已卸下,留下的只有脆弱的心,原本挺拔的身子也已慢慢彎曲,似乎之上有千鈞重,壓垮了他。
葉朝云認真的說:“你真不去看看你奶奶嗎?她很希望見到你。”
男子看著她(他)們,但是瞳孔虛焦,仿佛透過彎曲的時間線望向以前的自己,無力的說道:“她在哪里?”
葉朝云激動的說:“就在公園附近!你跟我們一起去找她!”
她(他)們一起走到公園,遠遠的就看見了一個孤獨、佝僂的身影,在風中凌亂,整個人是那么的凄慘、悲涼,她孤獨的隱沒在黑暗中,悄然地與死亡為伴。
那男子看到這一幕,步伐也漸漸變的沉重,在她視線開闊的范圍內驀然停住了腳步,遠遠望著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衣服上面的污漬,不自覺的想用手擦拭干凈,可最后卻徒勞無功,在原地痛哭起來。
葉朝云看著他自己也感覺到很悲傷,便安慰道:“沒事的,她希望見到你的是你這個人,人在一切都是萬安!”
過了一會兒,他眼淚已經在風中干涸,眼神變的呆滯無神,渴求道:“能幫我租個酒店嗎?我想洗個澡、換一身新衣服。你能代我跟我奶奶說我明天就回家嗎?”
葉朝云點點頭,隨即看向江知熠,江知熠眼神中滿是支持,葉朝云感覺到很心安,便向老奶奶跑過去,細聲的說:“奶奶,您孫子說他明天就回家,今天太晚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那老奶奶感激地握著她的手,悲戚的說道:“太感謝了,小姑娘,他已經有十年沒回家了,如今,愿望也實現了,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奶奶!我送您吧!”
“不用啦!謝謝您啊!我想自己一個走回家。”
說完,那老奶奶朝家的方向走去,慢慢消失在黑夜中。
葉朝云目送著老奶奶的離去,心中感慨萬分,呆在原地,遲遲不肯移動,當死亡降臨到具體某個人身上后,就變的異常沉重和恐怖,那每個人都要經歷的事情,為什么書上的死亡那么的輕松呢?
仿佛被某種東西震懾了一般,直到江知熠喊她,她才回過神來。
江知熠走到她身邊,感覺到心疼,牽起她的手,溫柔的說:“走吧!他要跟我們一起吃燒烤。”
葉朝云悲傷的點點頭,默默地跟著他走。
周圍一切都變的那么凄清、荒涼,路上行人稀稀落落,燈光也變得寥落。月明星稀,顯的人間清冷、孤獨,連繁華奢侈也為之失色,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葉朝云遠遠就看到那男子在露天燒烤臉色沉重,一臉虔誠,默默懺悔。
看到了他換了一身清爽干凈的衣服,整個人也煥然一新,成熟的面孔也展露出來,臉上皺紋慢慢爬上眼角,黝黑的面孔又表示著這些臉所經歷的滄桑,依稀能看出當年的俊美帥氣。
那男子看到她(他)們來了,連忙起身來迎接:“坐吧,這次我請你們吃燒烤!”
男子鄭重感激地說:“還沒正式自我介紹,我叫蔣瀚文,浩瀚的瀚,文墨的文!”
“我叫葉朝云,朝霞的朝,云朵的云。”
“我叫江知熠”
蔣瀚文如釋重負一般:“你們可真般配!今天的事真是要謝謝你們了!如果我沒有見到她,我將永遠都不可能醒來,活在過去的噩夢中。這些年太孤獨了,身邊一個說話的都沒有,能遇到你們是我的幸事,所以你們愿意傾聽一下我的故事嗎?”
葉朝云耐心的說:“如果你愿意的話,當然可以!”
江知熠在旁邊不語,當也沒有表現出反感的意思。
他帶著一種疲憊的聲音娓娓講述他的故事。
“我家庭富裕,父母都很愛我,給足了我金錢,因為金錢,我喜歡虛榮,喜歡那種依靠金錢仗勢欺人的感覺,我知道這是錯的,可那種感覺真的讓人欲罷不能,后來我不幸沾染了各種陋習,黃賭都有,唯獨沒有毒,因為這會讓坐牢,可因為交友不慎,在我年輕氣盛時利用賭博騙了我所有財產,我在一夜之間變的一無所有,我家人也是。”說完抬頭看了看天,仿佛在懺悔自己所犯下的所有罪過。
他整理好情緒后接著說道,說話也變得越來越哽咽:“后來,我爸聽到了這個噩耗,心肌而死,來不及搶救,就死了,我媽媽在趕回來的路上出車禍了,也死了,親人在一瞬間就都離你遠去了,我無法接受這個結局,參加完她們葬禮后就以打工的名義遠走,我知道我還有爺爺奶奶,但我沒臉去見她們,更沒臉在她們面前盡孝,想著她們還有首飾和退休金,可以很體面的過完這一生,可能她(他)們最希望的就是過一個平靜小滿的晚年吧,她(他)們肯定也不希望見到我。”
說著說著眼淚如源泉般涌出,仿佛積愈在心底的情感一下子奔涌而出,如火山爆發一樣迅猛,逐漸沉溺在痛苦中消磨意志,墮落墜入無底深淵,慢慢地靈魂腐朽,滿地荒夷。
葉朝云聽著他的遭遇,不免感慨萬分,小聲詢問道:“那你妻子兒女呢?”
聽到這話,蔣瀚文眼神中閃爍著希望,一朵生命之花在他心中跳躍,欣慰但卻遺憾地說:“改嫁了,她們跟著我沒什么前途,只會受苦。”說完,那一束火苗變的微弱,搖搖晃晃地,如同狂風暴雨中的一顆幼苗。
葉朝云和江知熠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安慰,畢竟他犯下的錯這罪果也應該他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