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齊妧帶著霍青瓷急步而來。
等紫菀捧出胭脂裙,齊妧眼前一亮,果然顏色如故,香味依舊。
齊妧心頭巨石落下。
霍青瓷樣貌雖清減了不少,但神色自若,昨夜和霍玄商談一夜,她忽然發現人生原來還有更宏偉的事情等她去做,以前的眼界委實太渺小了。
她突然很同情沐惜錦,逐出侯門,再能耐又如何?還不是終身窩在此地,投身商海,做個富有的商女,她是無論如何嫁不了貴門了。
自己不同,她有遠大前程,她有華麗紅塵,待它日歸來,她必讓沐惜錦仰望,碾她落塵。
沐惜錦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奇怪她如此乖覺。
齊妧命宮女捧了胭脂裙,對了沐惜錦冷哼一聲:“算你本事!”
霍青瓷淡淡一笑:“沐姑娘好能耐,鳳凰香這樣金貴的寶物也能弄到,宮里也不多呢。”
既然沒有時機再與她打擂臺,上點眼藥還是可以的。
齊妧果然一怒:“沐惜錦,你哪來的鳳凰香?莫非出了華榮縣香味就消散了?”
沐惜錦瞟了一眼氣定神閑的霍青瓷,笑容明媚:“長公主,鳳凰香我沒有,但世間香花香草何其多?用鳳凰香加人染料,衣服香氣能保持數月之久,但我用十味花香合成鳳凰香味,卻是數年不散。”
“而且我用的花草功效顯著,除了滋潤肌膚,還能強身健體,安心寧神,不知長公主更喜歡哪種呢?”
齊妧一愣:“你所說當真?”
“長公主穿一段時間,結果自知,若不能如意,回頭找我清算便是!現在也可聞聞香味,立即消除疲憊,長公主不信試試!”沐惜錦聲音清越,眸華莊重,不似作偽。
齊妧昨夜睡眠不好,腦仁有些疼,眼睛也酸,她正焦躁不安呢。
“好,若誆本宮,有你好看!”齊妧勾勾手指,宮女捧了衣服走近她身旁,舉到她面前。
齊妧低頭微微聞了聞,一股清香盈入鼻中,沁人心脾,頓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疲憊和焦躁迅速散去,腦仁不疼了,眼睛清明。
齊妧胸中郁悶散去,鳳瞳里總算有了絲溫度:“沐惜錦,本宮這回算你功過相抵,我們的恩怨暫且一筆勾銷,下次相見,你別再無端惹怒本宮!”
是你無事生非好么?
沐惜錦暗暗腹誹,面上溫婉如春風:“長公主,時辰不早了,衛大人怕是在等長公主呢!”
一提衛贏,齊妧面色一變,急忙舉步向外跑去。
衛贏不會棄她走了吧?
她纏著他要去溫麗國,他一直未點頭呢。他如果敢走,回頭她要了沐惜錦的命!
……
沐惜錦送到門外,看見齊妧和霍青瓷剛跑到門口,停住了。
衛贏與花三笑一人一騎,正安安靜靜地等候。
身后數十騎神雕衛,威風凜凜。
霍玄眉宇陰沉立在大樹下,看樣子他是不能去溫麗國了。
他眸光鎖定齊妧,神色稍霽,瞳底流過一脈柔情。
衛贏也換了官服,眸光冷肅,氣度華貴。
齊妧歡笑上前,他到底是舍不下自己的。
衛贏翻身下馬,齊妧以為他來迎接自己,誰知衛贏看也不看她,徑直朝沐惜錦走去。
齊妧氣得心慌意亂,恨不得剝了沐惜錦。
沐惜錦訝異,心知他有事要說,趕緊回屋。
衛贏大步走進室內,沐惜錦忙問:“衛大哥有何交代?”
衛贏沉聲道:“霍玄提議霍青瓷去往溫麗國,定有目的。昨夜他們兄妹商談很久,我的人也只聽到片言只語,他提到鳳州。”
鳳州?
沐惜錦一驚,是爹娘所在之地。
“鳳州離溫麗國有多遠?”沐惜錦問道。
“距離兩座城池!”衛贏說罷,轉身離去。
兩座城池?
那也是近鄰了!爹娘原來在溫麗國旁邊啊,兩國和平還好,若是風吹草動,爹娘豈不是立于險地?
不想還好,越想越是心意沉沉。
楚洛風推門而入,見她神色不對,問道:“何事憂心?”
沐惜錦將衛贏傳話說了。
“鳳州?”楚洛風眸光微凝,溫聲道,“不用擔心,綠水山莊就在鳳州,秦家堡也在,那里江湖中人聚集,溫麗國一直忌憚,百年來相安無事。”
“那我就放心了。”沐惜錦心頭一寬,有綠水山莊的威名,溫麗國不敢舉禍,霍青瓷再作妖,難道她有本事說服溫麗女皇侵犯南霓國邊境不成?
不過,還是要給爹娘去信,提醒他們提防溫麗國,小心駛得萬年船。
心結放下,她開始謀劃,給幻色坊又新添了一種鳳凰香染。
暗地不免感謝長公主齊妧,她帶來的財富不可估量。
……
整整兩個月,柳河村人間仙境造成,家家都是幾進大宅院,主樓一皆三層,雕梁畫棟,氣派別致。
正值年底,春節近。
各家聽了沐惜錦的建議,用一種速干香料熏好了房屋,潮氣很快散盡,齊齊搬進了新居。
陸瑜不肯回京,去信讓家中妻兒來此居住,他早懇求薛同劃給他一處宅基地,也和沐惜錦一樣蓋了一套五進大宅。
陌大人見他喜歡,自己也出錢買了一塊地基建房,訾六嬌被陌夫人慫恿著來看過一回,立馬被美景吸引,毫不猶豫也蓋了。
幾家與沐惜錦相隔不遠,來往方便。
過了年,陸瑜邀請的六位同窗陸續來到,人間仙境讓幾人癡迷,都是考場失意的舉人,不再耿耿于懷進士不第,官場無人相助,人人甘愿留在村塾。
薛同大喜,舉人啊,那都是可以做官的人了。
柳河村村民百感交集,一致同意分給塾師們宅子。
當初沐惜錦繪制圖紙時,就多畫了十六套三進的宅子,她相信,學堂建好,塾師會有。肯來教學的舉子,她愿意給他們最好的待遇。
柳河村地廣,再來幾戶也安置得下。
而且,荷花村也開始學樣,拿了沐惜錦的圖紙請人去建筑了。
陸瑜推薦了徒弟郭越。
不久,荷花村成了柳河村第二。
一時間,柳河村的人間仙境,荷花村的媚麗荷園,兩村風景如畫,絢麗多姿,惹來數以萬計的文人墨客游歷,一壁題詩作賦,丹青揚名,名揚四海,婦孺皆知。
加上柳河村是芳菲大師也欣賞停留過的地方,更是有天下第一景美稱。
七星鎮周圍的村落也因此得益,富裕者比比皆是。
然后,是一個村落一個村落的建房設景,游人如織。
斗轉星移,來年六月,華榮縣升為一等縣城。
從沐惜錦來到柳河村,剛剛一年。
沐惜錦春節時送了陌大人三幅妙畫,陌大人方知她才是芳菲大師,受寵若驚。
陌大人聽她建議,忍痛割愛送了丞相和賢王各一幅媚麗荷園和人間仙境畫。
不久,陌大人被召回京,連升數級,是正三品戶部尚書,掌管戶部。陌夫人妻隨夫貴,敕封三品誥命夫人。
剛回京,娘家寧國公府立即上門交好,陌夫人終于揚眉吐氣,重回寧國公嫡長女身份。
然而她對娘家早已失望透頂,也僅僅是面子情罷了。同在京都,不必交惡,她能幫的也會盡力一二,但想在她這里得到更大的好處,絕無可能。
加上手中銀子豐厚,在京都置了豪宅,不再仰人鼻息,依靠陌家,她覺得生活從未如此幸福美妙,這些都是得力于沐惜錦,她無比感激。
而慶安侯陌府早已落魄,除了恨透外室子陌上清一飛沖天,毫無辦法。
陌夫人恨不得仰天大笑。
讀著陌夫人的信,看她事無巨細一一道來,別有情趣。
沐惜錦莞爾。
陌夫人說,人間仙境是她的故鄉,沐惜錦是她的娘家。
原來家書的味道如此溫馨。
她真的想念爹娘和弟弟了,過些時日,該去往鳳州看望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