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靠在石碑的后面，垂著腦袋，雙腳叉開，手搭在腳上。

“生前他或許抱著什么東西，一個箱子？”子桑墨說。

“你怎么知道？”吳言不由得一問。

“你是豬嗎？看他屁股前面的長方形，別的地方都積著灰塵，就那里露出一塊，很明顯這里之前有什么東西啊。”北洛看了他一眼。

“你是黑我上癮了是吧？別忘了我依舊是你的雇主！”

“雇主怎么了？有本事你解雇我啊，下一個更有錢。”

“有錢人才不會買你這種廉價貨！低級妖怪！”

“呵，那也比你強。”北洛再次淡淡地說，然后不再理他，和子桑墨一起研究骷髏去了。

“他真的是那個誤入的村人嗎？”吳言又問。

“不知道，我只是猜測，所以用了可能。”子桑墨回答。

吳言一陣無語，不確定你剛才說的跟真的似的？弄得老子都以為自己也要死在這了。

他搖了搖頭，就走到旁邊一處青石巖面坐下，這里沒有蟲鳴沒有微風，似乎就只有頂上不變的星河與外界相同。

北洛在石碑的后邊墻壁上摸索，等他繞過青石墻，子桑墨也正穿過石墻飄到了他的身邊，兩個家伙偶爾低頭說些什么，吳言看到北洛時不時的還用那種鄙夷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一錘旁邊的石面，心中暗罵了一聲。

“來者何人？”

“啊呀我去！”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吳言一跳，直接從石面上彈射起來，屁顛屁顛地跑到子桑墨背后，雖然后者的身體并不能遮擋住他。

“誰在說話？”子桑墨對著空氣問，吳言認為他那張沒有溫度沒有表情的灰白臉還是有威懾的。

“我是這里的守墓人。”聲音再說。

“那碑上不是沒有名字嗎？他給誰守墓？”吳言低聲問北洛。

的確，冢中的那塊石碑上并沒有刻上名字，甚至沒有任何的內容，就單單是一片空白，除了那些青綠的苔蘚。

“偶爾會有這種情況，墓中有靈但無名，為了防止靈力四散而出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就會有守墓人出現，他們不知從何處來，但能夠穩定一方的靈力。”

“不必要的麻煩？”

“有很多種類，說多了你也不懂。給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墓上的名字很多是為了指引亡靈前往彼岸，而如果碑上無名，亡靈就會迷失方向，從而從三途回到人間，去過三途的靈會變得沒有意識沒有方向，固執地停留在陰氣聚集的地方，引起一些不尋常的波動，俗稱“鬧鬼”。”

“哦哦。”吳言聽著連連點頭，這個瞬間他終于覺得這三十塊錢花得還算值得了，就當是雇了本百科全書。

“換你們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是誰？來這里干什么？”守墓人再次強調。

“我叫子桑墨，來這里是為了尋找一個人，他死于這里，或許還會停留在這個地方。”子桑墨回答。

守墓人注意到他，“亡靈？為何不前往三途？”

“我無碑無墳，找不到三途的方向。”

吳言忽然間一愣，是啊，如果死去的人沒有墓碑，又何來碑上的名字？又怎么能被指引著前往彼岸？或許他就只能一直游蕩著，在這他再無法涉足的人間，眼看著世界滄海桑田自己卻只是虛無縹緲。

忽然吳言的心中滿是孤單，不由得想起了從前孤身一人的日子。

“離開這里吧，叫那個人類給你堆座墳，送你離開。”守墓人語氣中帶有著些許同情。看起來是個好家伙。

“找不到將軍，我不會離去。”子桑墨當然很執著，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了還在這里等著。

“你的將軍或許已經轉世了。”

“…”子桑墨沉默了很久，“不，他還在人間。”

“說起來，你的將軍叫什么啊？”吳言也問。

子桑墨轉過身來看著他，又沉思了挺久，“忘記了。”

“什么？！”吳言突然就直起身來。

“死靈是不允許擁有記憶的，那會影響投胎轉世，所以生前的記憶我早都已經遺忘。”子桑墨說得理所當然。

“連他長什么樣都忘了？”

“是的。”

“是的你個大頭鬼啊！這也忘了那也忘了你要怎么找？期望和你的將軍一見鐘情嗎？”

“一見鐘情不能用在這里，你可以說是一見如故。”子桑墨糾正他的用詞。

“我管你是鐘情還是如故，你耍我玩呢老板？”吳言有些氣急敗壞，被騙到這山上來，萬一這守墓人不好說話非要滅自己的口呢？他的小命可就要丟在這里了，那豈不是虧大發？雖然生活挺累，但他還是想要活著啊！

“耍你又能怎么樣吧？你又打不過他。”北洛冷冷地打擊。

“喂！在我們人的世界，發飆的時候我最大知道嗎？不求你給我爭口氣了，你還這樣潑我的冷水？”吳言扭過頭喊。

“實話實說而已，人無信不立，這在靈界也通用。”北洛擺了擺手。

“這里真的沒有將軍的線索嗎？”

吳言真的想上去給他來一拳頭，你不說名字不說長相，誰知道你的將軍是誰？難道把所有在這里死去的將士都拉過來排成長龍供你相認嗎？

“這些年來過的死靈就只有你一個。”守墓人說，聽他的語氣應該也已經受不了這個王八蛋了。

“那好吧。”

吳言松了口氣，終于可以走了。

“嘿守墓人兄弟，可以放我們出去了吧？”他對著頂上的星空這樣喊。

守墓人沒有說話，就只是隱隱地嘆了口氣，估計也是想著這幫家伙終于舍得走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入口，就在石碑的前方，那里出現了一扇扭曲的門，門外是綠草，古樹還有山坡。

吳言帶著北洛走在前面，不由得往后者身上靠了靠，北洛一臉嫌棄地看了他幾眼，兩人都不理會后邊還不情愿緩慢飄著的子桑墨。

守墓人就在后方的某處看著他們，這些年以來他們還真是稀客，守墓的工作是枯燥的，他也好久沒這樣好好說過話了，不知為何是有那么一瞬間，他說讓他們離開卻有些不舍，只可惜這座石冢不宜久留，那個石碑邊上的骷髏就是最好的證明。

幾年前看他離去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難過，不管是因為他的生命逝去，還是因為他走了便沒有人再陪他說話。

他看著那三個靠近出口的身影，妖靈，魂靈，人類…他們相處得很是融洽，或許是因為羨慕或許是因為憧憬，他第一時間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

那個人類，他本不應該能夠看見這些非人之物，也本不應該能踏入這片石冢，和前些年誤入這里的老頭不一樣，他并非半靈，身上沒有任何的靈力波動，就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可為什么他卻能自由地出入這靈間域？

忽然流光一轉，守墓人回想起了他的職業生涯，曾經也有那么一個人，和所有靈類都可以打成一片，有人憧憬他的力量，有人敬佩他的為人，但遺憾的是那人已經消失了很久很久。

這樣看，眼前的那個人類男生和他并沒有任何相同點，就是讓人不禁感覺他們是那樣的相似，以至于一個恍然，他竟然看到了他的影子。

說來這些天石冢外界的山上陰氣突然加重，靈力波動也比平常的起伏要大，會不會是靈間域的那傳言之日就要到來了？

或許這是個機會，于是他又關閉了石冢出口。

“等等，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