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溯將阿灼高高提起,朝蕭君彥道:“想要她活命,還請晉王退兵十里,讓出一條路來,正好,本王還有事與晉王要談,還請晉王獨身從一側林中進來。”
赤野驟怒:“大膽!楊溯反賊!你可知你在與誰說話?”
“不愿?”楊溯幽幽低笑,“沒關系。”
說著,楊溯驟然用力,阿灼脖頸間已是青筋暴起,面色泛出了絳紫色。
“慢著!”蕭君彥面色頓時陰冷如霜,抬起了手,揮軍撤退,“全軍聽令,撤退十里外。”
“王爺!”赤野不甘的喚道。
“你既然知道她是誰,便更該護她性命!”蕭君彥呵斥,然而他的目光卻緊鎖在阿灼的身上,一刻也不肯離開。
待大軍后退些許,楊溯才將阿灼放在了地面上。
阿灼面色青紫,大口的呼吸著,不斷地咳嗽。
楊溯低笑:“想不到,晉王對你真是鐘情,李姑娘,本王猜對了,他不但為你而來,還為你舍了江山了。”
“咳咳......楊溯!你這狗賊!”阿灼扶住領口,低聲謾罵。
楊溯淡淡勾唇:“還請晉王下馬,前來兵谷內一敘。”
“王爺不可!”赤野頓時大驚。
楊溯眉峰一挑,旋即抽出隨身長劍抵上了阿灼的脖頸,劃出了一道血痕:“晉王不肯?”
蕭君彥長眸冷視,似乎要迸發出熾熱的火焰,狠狠地瞪了楊溯一眼,不再猶豫,翻身下馬,繼而走向了一側的密林。
“王爺,不可!”赤野疾呼。
蕭君彥恍若未聞,只道:“守住大軍。”
旋即,蕭君彥頭也不回的踏入了密林。
阿灼與楊溯眾人此時所在,位于兵谷之上的高坡,在兵谷低洼處有處密林,依山傍水,遍布暗哨和陣法,是兵谷險要之最。
兵谷出口共有兩處,一處是楊溯帶著阿灼來時所路過的暗道,一處便是那樹林。
常人不知暗道的機關,想要進入兵谷,唯有穿過樹林。
樹林不僅關卡極多,更遍布蟲蛇毒蟻,顯然,能通過的人,都是九死一生。
冷風一吹,便見樹林之間草木橫斜,在那貫穿的徑路中,蕭君彥的身影化成了一個隱隱的黑色小點,正穿行其間。
那小點越來越近,似乎很快就能穿過樹林,但似乎又被什么纏住,不住的跳躍翻轉,戰況激烈,偶有一陣寒風襲來,恍惚中能聞到風中夾帶的血腥味。
那小點飛快的移動,茂密的樹林似乎變成了一個襯托的綠色屏風,任其勾勒成娟秀的水墨畫。
周遭盡是虬枝,冬寒陰涼,那些向上伸展的枝椏如利劍一般橫亙其間,林中機關變換,那樹枝便隨之生長變幻,更是隨之襲來不少利箭,像是一盤正在下著的棋子,處處圍堵。
即使隔得很遠,阿灼也能清晰的感知到那被圍困其中是怎樣的艱險。
阿灼心頭一緊。
直到許久后,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響聲,像是有什么爆炸一般,頓時燃起萬丈煙塵,將那個黑點籠罩其間,許久也沒見蹤影。
阿灼頓時白了臉龐,看向楊溯:“那是什么!”
楊溯笑笑,將手中的刀徐徐收起,繼而將阿灼勾了起來:“本王再問你一句,玉璽呢?這是最后一遍,如果你再不說.....看到他現在所在的位置了么?那是蛇靈陣,沒有人可以闖過去。若是你再不說,本王現在就送你去陪他!”
阿灼冷冷掃視楊溯,又看了看那煙霧繚繞的密林,始終抿唇不語。
楊溯陰狠而疲倦的揮了揮手:“將她綁在蛇靈陣中央。”
話音剛落,便有侍衛將阿灼拖拽起,向那密林深處走去。
阿灼折騰了一宿,又受了傷已是極盡疲憊,此時被楊溯的士兵拖著穿過層層陣法,綁到了一個極其高大的樹下。
那樹木的四周畫滿圓圈,一層一層的交疊,每一個圓圈都蘊藏了一層機關。
幾名士兵將阿灼放下后,又拿出一個小瓷瓶,對著阿灼猛地一潑,便有血紅而粘稠的液體隨著阿灼的衣襟滑落,粘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
旋即,那幾人不知道背對著阿灼開啟了什么機關,隨著一聲響動后,樹后突然移過來一道石門,他們便進入了那石門,離去了。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突然涌來大大小小的蛇,正吐著信子朝著她涌動而來。
林間的樹木形成多道陣法,不停的移動著,枝椏伸縮瘋長,變幻無窮,夾雜在其間不遠處,阿灼又看到那道的熟悉的身影,正在其間穿梭。
顯然,蕭君彥也看到了阿灼,頓時眉間一緊,手中刀劍極速揮舞,便有數不清的東西碎裂成多段,發出腥臭的味道,阿灼隱約辨著,才發現是被他砍中碎裂成塊的蛇身。
鮮血四溢,洋洋灑灑的落了他一身。
只是那陣法變化莫測,他們看似很近,卻又似乎很遠,蕭君彥繞過層層遮擋,卻始終無法靠近阿灼。
涌動的蛇已經離得近了,正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阿灼冷冷的看著,手心里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且不說她便是手持刀劍也未必能抵御得了這樣的陣法,此時被綁在樹上更是寸步難行,而蕭君彥卻還位于數丈之外,始終無法靠近。
數不清的蛇盤桓縈繞,露出尖銳的齒牙,都奔著阿灼身上的血紅液體而來。
已經有數條蛇爬了過來,從阿灼的腿上、腳腕上、胳膊、一點一點的蔓延而上,即使隔著衣料,也能感受到蛇身的冰涼與滑膩,正饒著她不住的摩挲著,順著那猩紅的液體、匍匐在衣衫上徐徐的貼近,甚至有一只小蛇,正順著阿灼微敞的胸口意圖滑入。
阿灼甚至能感受到那蛇身的黏滑。
一陣惡寒鋪天蓋地的涌來,激得阿灼渾身戰栗,再也控制不住的嘔出一口鮮血來。
似乎聞到血腥之氣,那些蛇更加狂躁,想要嗜血一般,悉數往那血液之處。
阿灼驚覺,這些蛇似乎很貪圖血液。
那么,灑在她身上的這些紅色液體,應該就是吸引它們的原因。
“阿灼!”
不遠處,蕭君彥看到阿灼被蛇圍攏,頓時驚呼一聲,見此,狠狠蹙眉,似也想到了這一點,突然長劍一劃,便在自己的手臂上生生劃出一道血痕來,鮮血頓時蔓延,灑了一地。
眾蛇聞到血液的氣息,頓時狂躁起來,悉數朝著蕭君彥躥去,頓時拋下阿灼。
蕭君彥才松了口氣。
“阿彥!不要!”阿灼大驚,蕭君彥看到蛇拋下阿灼直奔自己來,幽幽一笑,竟然又朝著自己的手臂刮了一刀,揮灑出血液,一路引著蛇遠離阿灼。
“阿彥!不要——”
他竟然為了救她以身為誘!
一時間,阿灼眼眶盡濕。
“阿灼,等我!”蕭君彥的聲音遙遙傳來,一眨眼就消失不見,遁入了那密林之中。
起初,阿灼還能看到一個黑點閃動,漸漸沒入山林,再后來,便看不到了任何蹤跡。
“阿彥,阿彥!”阿灼拼命的呼喊著,卻不見任何回答。
“阿彥......”
半柱香過去了,林中只剩陰冷的風。
“阿彥......”
兩盞茶過去了,林間只剩一片死寂,似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兵谷養的蛇劇毒無比,若是一不小心被毒暈了,會不會被吃掉?
這里有這么多的蛇,若是入了蛇腹,定是尸骨無存。
想到這,阿灼便有大片的淚滴落了下來,心間不住的顫抖,驚恐而后怕。
他明明可以不管她的!
他偏要來!
這個大傻子!
“阿彥,阿彥——”
歇斯底里的喊叫,極盡驚恐,聲線近乎顫抖,卻不見任何回音。
楊溯說,這個靈蛇陣,沒人能破解。
靈蛇陣,曾在太宣是個傳奇,傳聞南疆一帶盛產各種異物,若能配合陣法相合,必定威力無窮。
這個兵谷,依山傍水而建,其間布陣絕非一朝一夕可以謀劃的,若是猜的不錯,應當與蕭老侯爺有關。
蕭老侯爺也曾和鬼王的師傅鬼宗主同出一脈,所以對奇門遁甲之術頗為熟習,能深得此道,又能屯兵于此的,除了他恐怕不會有第二個人。
想必是在楊溯將兵谷占為己有之后,又引入了南疆的毒物,形成這新的、威力更盛的靈蛇陣。
阿灼忽然明白了為何三十六將甘愿為楊溯所驅使,他們,恐怕是為了守住蕭老侯爺一生的心血。
可是,若是蕭君彥死在這里.....
阿灼不敢想象,只覺得越發后怕。
偶有一陣涼風吹過,頭頂便有干枯的葉子打著轉的落下,抬頭一望,只見青蒼寒涼,甚至連飛鳥都不曾有,枯枝上僅有的一片青黃干葉正墜在枝椏上,被風吹打著腰身,死死不肯落下。
空曠,寂靜,毫無回音。
阿灼徐徐將身子靠在樹上,目色泛出了絕望的光芒,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連帶著她眼底的瞳色也黯淡了下去。
“阿彥......你這個大傻子......你為什么要來......”
陽光驟亮,已近正午,周遭還是靜悄悄的,安靜沒有一絲人氣。
周邊已經沒有了蛇,灑在一旁地上的血跡都干涸起來,偌大的一座山突然變得死一般的沉寂,就連楊溯眾人都不見了身影,一股不安頓時傾襲了阿灼的心底。
楊溯將他們引誘于此,而他們卻折身撤退,那是要棄了兵谷?或是......啟動所有機關,要將他們埋沒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