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之上的神界，神殿巍峨，五彩斑斕的神鳥飛動，仙音渺渺。

與這片圣光祥和相違和的有一男一女，女子的紅衣似要燃燒，男子曳地的玄袍威懾八方，兩人肩并肩，手牽著手，所過之處如颶風過境，無人能擋。

不過一刻鐘，那兩人便從南天門打上了凌霄殿，天兵天將的包圍圈越來越松散，一股巨大的靈力波動之后，一道傳音從大殿飛出——

“讓他們進來。”

二人相視一眼，齊齊進殿。

季姚抬頭，圣光神座之上，那張熟悉的面孔毫無變化，她波瀾不驚地開口：“萬年已過，師兄，你輸了。”

神帝點頭，帶著天生的威嚴：“阿姚，輸贏于我并不重要，你該明白，我與師尊逆天而行，從來只是希望你好，僅此而已。”

季姚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何意？”

“阿姚。”神帝憐惜地俯視她，如同神明悲憫眾生：“你不會讓我們失望，從來不會，但是你回來的太早了。我與師尊是這世上最了解你的，算計良久，竟還是看輕了你對鬼王的感情。”

離煞鳳眼微抬：“我最看不慣的，便是你們這些打著為阿姚好的名義，背地里故弄玄虛的家伙，她是什么，成仙成魔，還未有先兆，憑什么提前下了定論？”

季姚松開離煞的手，扭頭看著他，語氣冷了三分：“阿拾，你也知曉隱情？”

往事不堪回首，離煞艱難道：“我知曉，你當年之所以失控入魔，是你師尊與師兄故意為之，他們算到那是你靈魂最薄弱之時，以此合二人之力擊碎，再以萬年時光凈化，世間便只有雨神，再無紅蓮妖女。”

“可惜。”神帝輕輕搖頭：“你對鬼王執念太深，只差一點，若是完整闖過三魂七魄，七個不同的靈魂位面，不僅你的妖力會消散，師尊尚有一絲生機。”

“師尊……”季姚的脊背塌下去，眸子里濕潤：“是我害死他，害死所有人，可為什么，錯的明明是我，卻是別人替我受過。”

離煞將季姚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低聲道：“一人之力，再強也是一人，極限就在那里。但若是他人相助，用盡全力去做一件共同的事情，世上便再無難事。”

“阿姚，我們只是想幫你，去搏一搏所謂的天命，爭一爭那一線生機。”離煞繼續道：“我們其實做到了，還有一件事我沒來得及告訴你。”

神帝萬年不動的臉色出現了一絲波動：“你是說……”

離煞笑道：“不然，我去人間受這一遭，是為了什么？”

季姚的心臟跳的極快，同時還有一種莫名的不好的預感，她抓緊了離煞的衣角，抬頭時眼角的淚痕未干。

“你做了什么，阿拾，我不要你再為我做任何犧牲。”

離煞摸了下她的背，淡藍色蓮花陣自腳底蔓延，季姚瞪大眼睛，一股強悍的力量在把她推開，她兩只手用力，都抓不住近在咫尺的那個人，像風一樣，消散于指尖。

“阿拾！我不允許！”季姚哭喊著：“你要做什么我都不許！阿拾，你膽敢再丟下我，往后數千萬年，我都不會再理你！”

離煞只是微微笑著：“我怎么舍得，一天見不到你，足夠我受了。別擔心，我只是睡一覺，醒來之后，我還要娶阿姚，給你一場六界最盛大的婚禮。”

恰在此時，神帝飛身而下，將季姚困在靈力罩里，他掌心凝聚金色光芒，洶涌注入離煞體內。

離煞的笑容變得妖異，他顫抖的唇瓣微張，對神帝說：“幫我。”

神帝大驚。

他……他竟真的，以自己的靈魂作為寄體，把師尊的靈魂碎片集齊。

不……或許他還做了別的事情。

凈化之力至純，卻起源于至黑至惡之力。他身上的凈化之力，足以替季姚洗筋筑髓，重獲新生！

他……究竟受了多少罪？！

“快！”離煞已然難以承受。

神帝不再多想，運轉靈力，專心辨認出師尊的靈魂，一點一點，從寄體上分離。

靈魂撕扯的痛苦，比之扒皮抽筋疼上千萬倍，離煞狼狽地跪在地上，額頭汗珠滾落，與季姚的淚水，仿佛融合在一處。

他抬頭，對愛人擺出難看的笑容，靈魂斷裂的那一瞬間，他忍不住嘶吼，很快頭腦發黑，失去意識。

季姚用拳頭砸著光罩，鮮血涌出，鬼王倒下的剎那，光罩從內部被沖破，純潔的光點包圍住季姚，像是有人在擁抱她，絲絲微涼入體，激烈沖擊著她的意識。

“不能……不可以……阿拾……你不可以……”

季姚十指全是血，她用手肘撐著往前爬。

再近一點，便能觸碰到他了。

再近一點，季姚。

不遠處，神帝的額頭晶瑩，掌心光芒越來越盛，刺眼白光之后，白髯老人形象聚成，神帝舒了口氣，徹底放松下來。

季姚恰好抱住離煞，喃喃道：“阿拾，我們回家，辦婚禮，我今天就要嫁給你。”

神帝不忍心再看，此時那團白光還很虛弱，難以形成實體，只見眼睛微微動了下，緩慢睜開。

“師尊。”神帝行了跪拜大禮：“恭喜師尊重塑真身。”

無根子只是微微頷首，他掌心飛出一團光球，打入了離煞體內，隨后無根子周身的光芒暗淡了幾分。

季姚仰起頭，淚水從眼角淌過：“師尊，我不危險了，能不能給我自由。”

無根子道：“既然影已成雙，那便去吧，阿姚，天地廣闊，任爾遨游，此后便真正是大自在了。”

離煞的手指動了一下。

季姚吻在他額頭。

雨過天晴，池塘的紅蓮盛開。

我不要大自在，我只想你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