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你，你竟然還能活著，想不到啊。”

“飛鳥”大笑著，顴骨凹陷的臉上，蜈蚣似的傷疤不停的抖動著。

突然他含笑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精光，“咔嚓”一聲扣下了扳機，對面的男人顯然料到了，比他速度更快——

砰——啪——

手槍砸到石灰地上，刀疤臉男人手臂上多了一個血淋淋的彈孔。

“跟我走吧，你該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

“代價……”刀疤臉后退兩步。

電光石火間，一簇火花朝汽油罐飛了過去……

噗噗——嘭——

火舌卷著熱浪瞬間圍住了整個屋子，毀天滅地的吞噬著一切。

爆炸過后，兩個狼狽不堪的人掙扎著站了起來，“飛鳥”摸起了剛才掉在地上的槍。

“上帝大人不會放過背叛者，你不該活在這個世上，下地獄吧，叛徒！”

高向新笑著，“我這叛徒一定比你那瞎眼的上帝活的久。”

在“飛鳥”子彈打到他的前一秒，閃身沖向前一腳踢掉了“飛鳥”手里的槍，眨眼間冰冷的槍口頂在惡鬼的太陽穴上。

那惡鬼諷刺的一笑，湊近他的耳朵，“親眼看著戰(zhàn)友死在你面前的感覺怎么樣？”

唰——

重復(fù)過無數(shù)次的噩夢像滾滾的熱油直接倒在高向新身上，刺啦刺啦的燙爛了他的皮肉，他全身的肌肉緊繃到極致，體溫高的嚇人。

“你TM 閉嘴！你不配提他們！”

他死死攥住“飛鳥”的領(lǐng)子，對上他陰鷙眼神的那一刻，驟然又冷的像掉進了萬年冰窟里，寒冷一寸寸蠶食著他的皮膚……

槍口之下癲笑著的人戲謔的看著他，仿佛十分滿意。

恐懼，焦慮，憤怒……應(yīng)激障礙的急性期反應(yīng)，PTSD，上帝不會放過任何與背叛者同流合污的罪人。

惡鬼呲著牙繼續(xù)道：“何必呢，你們這些人就愛找死，明明有活路偏不走，非給把自己作死了，到頭來連個全尸，不，連塊碑都落不下……”

魔咒繞耳，喋喋不休。

“閉嘴……不許說……閉嘴！”

高向新一拳打在“飛鳥”臉上，隨后雙目呆滯的跪了下去，渾身顫抖著……

記憶鋪天蓋地的襲來，張開血盆大嘴，似要把聲嘶力竭的他嚼碎吞下去。

咔嚓——咔嚓——

主梁要燃斷了，陷在泥潭里的困獸拔不出腳……

＊

“嫂子，你怎么來了？太危險了，快帶嫂子離開這兒！”

齊鈺焦急的喊著。

“高向新在哪？”季姚不多廢話，直接問道，語氣里不容商議。

“火……火海……”

季姚一秒不耽誤，向著大火跑了進去。

“儲息，定位！”季姚邊跑邊喊著。

“正門直走，第一個拐角左轉(zhuǎn)，盡頭。”

季姚捏了個法決，淺藍色的水帳上一朵朵八瓣蓮花盛開的極美，于烈火之中，無所畏懼。

她顧不上避開火燃的猛烈的地方，唯有心中一處歸處，掛念著的那個人。

靈力掌握不穩(wěn)的水帳忽明忽滅，明的時候一片清涼，滅的時候烈焰灼燒，竟是冰火兩重天。

……

“你要來找我？”

“我不知道。”

“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你不許冒險，安心在家等我。”

……

記憶閃回，季姚往前不停跑著，眼睛里映著滾滾火光。

＊

大火之中，滿臉血污的女人流著淚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快走吧，再晚就出不去了。”

男人用濕被裹住女人，兩人蹣跚的跑了出去，竟是頭也不回。

“咳咳……咳咳……誰來救救我？”

烈火中躺在地上的少女奄奄一息，燒傷的手捂住口鼻不停的咳嗽著，氧氣少的可憐，每一次呼吸都會吸入一大口濃煙。

“阿姚！阿姚！咳咳……”

“阿姚！”

少女恍惚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站在火里，正嘶力竭的喊著她的名字。

“阿……拾……”

她只能發(fā)出極其微弱的一聲呼喊，盡管這樣，她的肺似要炸開般劇烈的疼痛。

她忍不住哭泣著，一聲聲嗆咳讓她渾身顫抖。

“阿……”

少年發(fā)現(xiàn)了她，還未靠近，一塊燒著的木頭直直砸在他們之間，隔著大火，少年看到絕望的少女身體不停的顫抖。

他發(fā)瘋般地用手扒開燃燒的木頭，嘶吼著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聲聲泣血。

昏迷的少女突然感覺到冰涼的東西一顆顆落在自己的臉上，隨后比烈火還熾熱的軟物覆在了唇上。

她努力撐開雙眼，此刻正被一個少年抱在懷里，少年眼型狹長，眼尾下連著一道道淚痕。

“別哭，阿拾。”

她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擦了擦他的眼淚，努力的露出一個笑容。

“為什么要去救那些不相干的人，他們竟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若有來生，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少年像是憤怒的兇獸，眼睛里也著了火。

“不……不要，阿拾，我要你做個善人，修其身，行善事，扶危濟困。如此，來世我去尋你……阿拾，答應(yīng)我好不好？”

他握緊女孩鮮血淋漓的手，身體在不停的發(fā)抖。

“好……我答應(yīng)你。”他哽咽著。

“那我便安心了……”

他抱緊懷里柔軟的身體，輕輕說道：“阿姚，我喜歡你。”

女孩笑了，安心合上了眼睛。

大火肆意盡興，噼里啪啦地燒著，屋梁上落下的一團團火吞噬了緊緊相擁的一對璧人。

“來世，定是我先尋到你。”

愿重逢之日，漫天星光，吾必傾以全力，護卿一世安虞。

＊

高向新困在夢魘里，失去了外界所有的感知。

冰涼的槍口已經(jīng)頂上了他的胸口。

“處決繼續(xù)……”

砰——

高向新漆黑的瞳孔里，一個男人大笑不止，與行刑那日一樣，比哭的還難看。

“阿拾！”

一聲嘶喊，高向新心臟驟然緊縮，神識自噩夢中生生拔了出來。

“阿姚……”

這個名字他從來沒喊過，甚至不知道在喚誰，卻熟悉的仿佛刻滿了整顆心，整個靈魂都是為她而生。

他重新端起沖鋒，斬釘截鐵。

砰——

正中眉心。

彈孔恐怖的呲著牙，鮮血順著眉眼輪廓汩汩淌下，大笑的男人重重砸在地上，那一瞬間仿佛是真心的釋然。

一切都結(jié)束了，所有的罪惡。

……

遠方的紅色身影向他奔來。

季姚把高向新抱在懷里，顫抖著說道：“阿拾，我?guī)愠鋈ィ覀兓丶液貌缓茫俊?

高向新笑著：“好。”

落日殘血，映紅了半邊天。

白蔥細指捻放于胸前，季姚帶著高向新瞬移至高樓之上。

千里之外，兩個相互倚靠的影子投在身后黯淡的紅墻上，拉的細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