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來了么？”陸月生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九云城心生疑惑。

陰暗的小巷中蹲在墻角把頭埋于雙膝的女童被發絲遮擋了面容看不清神色，空氣中彌漫著極淡的血腥味。

忽然她抬頭望向某處，眼神中透著戾氣，半晌才沉聲低笑，“真的是……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狼狽過了……”

稚嫩的聲音透著狠厲，可愛的面容上掛著扭曲的神情，違和感油然而生。

“是你在說話？”陸月生靠近她想要拍拍她的肩卻發現手從她的身上穿了過去。

陸月生看著自己的手，嘴巴不自覺的張大，這是……幻境么？

忽然她眼前一花，面前的場景大變。

露天廣場上數十名身穿白衣勁裝的少年以守衛之態分散于周邊，十數名身著廣袖紫衣的男女坐于紫檀鎏金木椅之上遙看眾人。

在一百名通過登仙梯的入門弟子身前有二十人站成一排位于最前方，他們皆是身具靈根之人，最低不過雙靈根，在修仙界中亦算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玄衣老者撫著胡須，目光柔和的看著那排人，“此次弟子資質絕佳，三名天靈根中竟有一位變異靈根。宋佳、江明、陸月生，你三人出列。”

宋佳是個嬌俏可愛的少女，江明是個神情淡漠的少年，站在最左邊的是個粉雕玉琢的小童，不過六七歲的模樣，陸月生瞪大眼睛，目露稀奇，那人分明是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

老者看著三人滿意的頜首，“你們三人可以自行擇師，陸月生你是變異冰靈根便由你開始吧。”

在眾人的艷羨中陸月生看見那名和自己一樣的小童再次上前三步，俯首作揖脆聲道，“弟子愿拜入洛桑真人門下。”

而在距那小童十數米遠，位于人群之中垂首低眉的女童聞言驟然抬頭死死盯著前方目露嫉恨，那是……之前在小巷中的女孩。

陸月生看著她的眼神心中一沉，熟悉的僵硬感襲來，一陣目眩后映入陸月生眼簾的是熟悉的綠色。

她深吸一口氣，狠狠地閉上雙眼，小手顫顫巍巍地向床幔摸去。

是實的……

陸月生心下隱隱松了口氣，用力扯開床幔，先時還覺得略有些刺眼的日光爭涌進來，可她現下卻覺得再幸福也不過如此了。

陸月生許是剛從噩夢中清醒過來，眼下覺得什么都是好的，甚至心情甚好地赤腳走至桌旁搬起那圓木小凳置于窗下，踮腳著俯視樓下大道上的行人。

清晨的微風襲來帶著些許糕點的清香，陸月生閉上眼貪婪地嗅著那香氣，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兩靨的酒窩仿佛盛滿了梨花醉，讓人聞之欲醉。

門外驟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是芷苓，她輕聲詢問道：“小姐？小姐可醒了？”

“進來。”陸月生頭也不回道。

“小姐今日穿這件藕色撒花百褶裙如何？”芷苓拿起一件衣服面帶微笑地問道，說著便要往陸月生身上套。

陸月生目露古怪，她想起那幻境中的自己似乎身上穿的就是這件，不知為何心中莫名隔應得慌……

“我更喜歡母親親手做的那件青色的襦紗裙。”陸月生躲過芷苓套過來的裙子，抬頭看著她道。

芷苓臉色一僵，復又笑道，“小姐穿藕色更顯白些，更好看，不如穿這件藕色的襦裙？”

“我只喜歡那件青色的襦裙。”陸月生強調著那句只喜歡，語罷側身垂眸周身環繞著悲傷，怒目道，“今日拜師母親本就不在身旁，如今我不過想穿上母親親手做的衣裳竟也需你同意嗎？”

見芷苓還想再勸，陸月生冷眼瞧著她道，“難道藕色有什么玄機不成？”

芷苓心下一驚，不敢再勸只垂頭委屈道：“這……小人只是覺得小姐更適合藕色罷了，小姐既然不喜那便罷了……”

悠遠的鐘聲驟然響起，清虛派外圍的迷霧仿佛碰上什么東西一般迅速消融，常年隱于迷霧間的清虛派顯現于眾人眼前。

陸月生回頭看向窗外，眼中閃過一絲震撼，連綿不絕的山峰高入云霄，一條石梯從云中連接到地面，透著被歲月侵蝕的古樸之氣。

“要開始了呢，小姐可不能遲到。”芷苓遞過陸月生所說的那件青色交領襦紗裙，到底不敢再勸只如此溫言道。

陸月生知道她說的是什么，倒也沒反駁只乖乖地任由芷苓給她更衣梳發。

待陸月生趕到石梯前時那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凡人、也有慕名而來的散修，之前陸月生遠遠看著這邊時便已覺震撼，待到真正來到這石梯之下時更覺有種不可言狀的渺小之感。

石梯旁有一橢圓形石碑，其上書“登仙梯”三字，鮮紅的朱砂映著青釉石碑尤為顯目。

許是時候未到，眾人并不能靠近登仙梯，只能在其一丈之遠默默等待時機。

察覺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陸月生回過頭卻只瞧見了一小塊素錦暗紋的布料，她后退幾步才看清了那人的臉，禁不住愣神那是——宋佳，她在幻境中看見的人。

宋佳看著眼前捂著嘴呆愣愣看著自己的小姑娘忍不住一笑，“小妹妹你也是來這兒拜師的？”

陸月生還沉浸在幻境中的人居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不可思議中，并沒有聽清她說什么，只乖巧的點了點頭。

宋佳見狀更是興奮，“我也是，聽說清虛派很厲害呢，便在修真門派之中亦是大派之一。”

“聽說清虛派……”

仍處于玄幻狀態的陸月生不管她說什么都乖巧的點頭，倒讓宋佳覺得眼前的小姑娘越來越順眼。

最后的最后，激動的宋佳蹲了下來大力地拍了拍陸月生的肩膀，慷慨激昂道，“我宋佳認下你這個小妹了！”

陸月生茫然抬頭總覺得隱約聽見有烏鴉飛過留下一陣粗嘎的笑聲，她呆呆點頭應好惹得頭頂一縷細碎的短發隨著她點頭的幅度輕輕搖晃著，宋佳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手癢得捏了捏她的臉又順帶揉亂了她的頭發。

又過了許久，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有數人從天而來，腳踩飛劍懸于半空遙遙注視著眾人，他們一襲白衣身姿飄逸，卻目若冰霜面無表情。

“仙人！”有人驚嘆出聲。

有人嘲諷道，“嘁，土包子，那是修士。”但眼中的憧憬與熱切卻絲毫不少。

半空中有一老者出列雙手變幻成一個奇怪的姿勢。

“時辰到，諸位請吧！”

老者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仿若驚雷，有人激動的沖上前去卻并未被結界彈出，眼見這一幕眾人瘋狂地一擁而上。

但仍有人依舊被攔于結界之外，他不信邪地再次撲上去卻被白衣修士攔住拎至一旁，只得到冷冷地一句話，“你沒有靈根，是登不上去的。”

宋佳早在第一人沖進去時便拉著陸月生一起上去了，只是奇怪的是當陸月生踏上登仙梯后牽著她手的宋佳便不見了，之前登上去的人也不見了，她驀然回首身后空無一人。

長長的登仙梯中好似只有她一個人，她看不見來路，亦看不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