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蕭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中的毒,一開始,他總嚷嚷著頭疼,我還以為是那日喝酒受了風的緣故,便不以為意,只是每天在他睡前給他按摩,可是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他總是嘔吐,幾乎吃什么都會吐出來,到最后,他連下床的力氣都沒了,每天只能喝進一點點稀飯,不出五天,他已經(jīng)瘦的不像樣子了。
陳婆來了,揪著我的耳朵罵我,我卻一點不敢反駁:“你個笨丫頭,我千叮嚀萬囑咐,可還是出了差錯,你真是不讓我放心啊!”
我想來想去,也沒想到楚子蕭是怎么中的毒,我們同吃同住,他中毒,我不可能相安無事啊,我每天衣不解帶的照顧楚子蕭,根本沒有時間去追查毒源。
“你說,我這次能挺過去嗎?”
我很震驚,楚子蕭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殿下怎么會這么想呢,殿下就要當太子了,怎么會挺不過去呢?”
“你知道嗎,我上一次生這么大的病還是在母妃出事的時候,我當時倒挺希望再也醒不過來了。”
才幾歲的孩子,本是天之驕子,一夜之間墮入凡塵,我是真的心疼他。
他的過去,我沒有參與,但我希望,他的未來,能有我一份。
“殿下,這次不同了,你再醒來的時候,看見的世界,就是一片春容,而且,還有我這個盟友等著你讓我當功臣呢。”
“嗯,面前確實是一片春容啊。”
后來,太醫(yī)查出楚子蕭中的是慢性毒,毒是從皮膚進入體內的,然后慢慢毒發(fā),一開始不一察覺,慢慢的病情就會加劇,到最后人就會燈盡油枯。
從皮膚進入體內?怪不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楚子蕭的貼身衣物都沒有問題,那就只有太子服了,前些日子,我陪著他去量的尺寸,大概就是那時染上的毒,但等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那工匠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無跡可尋。
我晚上和楚子蕭說了這些事,他卻告訴我不要再追究了,我不解,問道:“殿下您明明知道是誰在背后搗鬼,為何縱容?”
“何來縱容,不過是報恩罷了,當年我母妃出事,我病危,是三弟的母妃蕭貴妃找太醫(yī)就我,沒有她,就沒有我,因為那件事,蕭貴妃很快看就被皇后盯上,落得個不好的下場,所以三弟怨我,我理解,蕭貴妃臨死之前叫我千萬照顧好三弟,所以,我不能動他。”
我沒想到,他和三皇子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對了,我馬上要當太子了,你不回上官府看看嗎?”
“回哪干什么呢?”
“當然是借機嘲笑你父親有眼無珠唄,我能走到這一步,你有很大的功勞,你很聰明,但是可惜,你父親沒發(fā)現(xiàn),如果他能重點培養(yǎng)你,我相信,京城第一才女這個名號,你唾手可得。”
“殿下怎么突然如此幼稚?不過殿下說的也對,估計我爹腸子都要悔青了。”
“你那個嫡出的姐姐,我倒是見過幾面,生得一副刻薄相,和她娘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總是表面裝的柔柔弱弱,把我那幾個弟弟迷的神魂顛倒的。”
“可她卻從未正眼瞧過您,對嗎?”
“嗯,攀附權貴,那樣的人我見的太多了。”
我“呵”地一下笑了出來:“估計她現(xiàn)在腸子也悔青了。”
“那殿下你的兄弟姐妹呢?”
“皇家秘事不可妄議。”
“不過,我悄悄告訴你,大哥他八歲的時候還尿褲子呢,連路都走不明白,當時父皇怕他是個傻子,遲遲不敢立他為太子,后來迫于高家的壓力,不得不頒圣旨立他為太子。”
“還有我五妹,她年幼的時候因為頂撞了高氏,被大哥推進池塘里,昏迷了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里,太后天天讓他去五妹的寢宮前跪著。后來五妹再醒,太后都要寵壞了她,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的脾性也就越發(fā)嬌縱。”
楚子蕭好久沒有說過這么多話了,大概也是累了,我倒個水的功夫,他就睡著了。
這些時日,皇上偶爾來過兩次,宮里的各個妃子都來打了個照面,期間,楚子蕭不是裝睡,就是嘔吐,草草的將那些人搪塞了過去,倒是三皇子,一次也沒來過。
月光如皎,一縷縷的打在楚子蕭的臉上,也打在了我的心里,不知何時,我對他的感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從一開始的猜忌懷疑,到后來的信任依賴,好像我與他在一起讀過的每一日,都會深深加固這種感情,我苦笑,在這深宮里,怕是不能存在這種感情吧。
“起來了,起來了。”是陳婆,我竟趴在楚子蕭床邊睡著了,一抬頭,我就和楚子蕭四目相對,一想到昨晚的顧慮,我立刻避開他的目光,匆匆的想往外跑。
“阿清,扶我下床,我今天好些了。”我愣住了,很明顯是不想去,陳婆揪住我的耳朵:“發(fā)什么愣呢,快去啊!”
我無奈,只得把他扶下床,伺候他洗漱穿衣。
“東宮那邊收拾的怎么樣了?”
“都已經(jīng)安排人布置好了,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前兩天父皇來時是不是說了讓我當上太子之后選太子妃?”
“額,是,皇上是這么說了。”
“那你認為呢,哪家的姑娘比較好?”
“這個,我不知道,這還是要看殿下您的心思了,您看上哪家姑娘,哪家姑娘對您來說就是最好的。”
“我記得,張云有一個女兒吧。”
“殿下,你是要與張云交好嗎?”
“畢竟,他是三弟那邊的人,我不想與他有矛盾,這種方法,不是很好嗎?”
“走吧,隨我去見見她吧。”
我提前通知了張云,讓他準備著。
張云的女兒,叫張以安,聽說她母親是江南人,她隱隱約約也帶點江南的韻味。以至于,楚子蕭看的第一眼就迷住了。
她在門前站著,一身粉衣,像一朵水仙花,干凈,沒有一絲雜質,我再看看我自己,立馬自卑了起來,楚子蕭看到她的時候,身形一頓,隨即露出一抹淺笑,向她大步流星的走去。
“參見二皇子,小女張以安。”
“以安?修己以安人,好名字啊。”
楚子蕭一直緊緊的盯著張以安,那種目光,我從未見過,我心里很難受,真的,有點酸酸的。
我總以為,這種感情,只要我一直壓制,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我錯了,這種壓制,反而會讓它變得更加熾熱,不可控制,仿佛每次看到楚子蕭和張以安在一起時,我都會如白蟻蝕心。
但是,我心中的那團火,我自己澆不滅,別人卻會一點點澆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