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王庭,遼王半倚在虎皮椅上,輕蔑地看著臺階下的高展與魯致二人。
對于高展與魯致君臣二人此來的目的,遼王早已是心中了然了,此二人無非就是想請自己率兵南下以為助力。這些年來抱著這個打算來的諸國遺族并不在少數(shù),可說來說去又有什么差別呢?沒有足夠的利益,憑空畫下一張大餅,他又怎能出兵呢?所以遼王最后都是直接將他們綁縛起來交與大梁處置了。
“魏太子?”遼王諷刺道:“魏國不是早就亡了嗎?你是哪里來的魏太子?”
高展向遼王拱手以示恭敬,然后說道:“故國雖亡,但魏國百姓仍在,西壘一戰(zhàn),未分勝負(fù),魏國軍民,心有遺恨,我心不服,必要復(fù)國。”
遼王嘲諷地笑了笑,這些年來這番話他聽過太多人說了,什么趙國、楚國,來了都是這樣的一套說辭:“魏太子未免也想得太好了吧,本王問你,你魏國的百姓又有幾個想復(fù)國的。如果你魏國百姓,人人都盼著復(fù)國,那你振臂一呼,必然人人響應(yīng),你又何必來我大遼尋求盟友呢?你也不必說什么大話,像什么打下中原而后隔江而治的承諾本王都聽得多了。本王眼界沒有那么長遠(yuǎn),你就告訴我你現(xiàn)在能給我什么。”
遼王看著兩人身上所穿的破衣爛衫,心中更是輕視,以往來尋求自己幫助的六國遺族好歹還能拿出一些金銀財寶,而看此二人的落魄樣子,恐怕渾身上下也就只剩幾兩散碎銀子了。
遼王說完話向殿內(nèi)的侍衛(wèi)揮了揮手,隨即幾個侍衛(wèi)圍攏上來隨時準(zhǔn)備著將高展魯致二人抓起來交給大梁官府。
高展見此情形,略微有些慌張,猶豫了一下說道:“待克定中原之日,我可將涼州獻(xiàn)于大王。”
遼王聽聞此言搖了搖頭,揮手示意將高展魯致二人拿下。
站在一旁的待命的侍衛(wèi)紛紛抓住高展魯致二人,將二人按倒綁起來準(zhǔn)備移交大梁官府。魯致見此情形,連忙高喊道:“大王且慢,再聽我一言。”
遼王揮了揮手示意將魯致放開,魯致站起身來昂首說道:“大王之性命危在旦夕,我君臣二人可救大王之命。”
遼王笑了笑,似是頗有興致,說道:“本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你卻說本王危在旦夕,那你就說說怎么個危在旦夕。”
“不僅大王您將死,大遼也將亡,而大王您卻不自知,尚且安坐于此,大遼上下君臣竟無一人發(fā)覺危險,看來大遼君臣都是一些豬狗不如的無能之輩,真是可笑。”
站在兩旁的遼臣平白地被魯致如此侮辱,無一不是怒發(fā)沖冠,更有甚者,出班奏請遼王立刻處死高展魯致二人。
遼王卻不以為意,擺擺手示意魯致繼續(xù)說下去。
魯致向前踱步,昂首說道:“大王覺得大遼可有精兵強將?”
“我大遼人人尚武,全民皆兵,強將如云。”遼王笑著高傲地說道。
“那大王覺得憑手下之兵能否敵得過大遼?”
遼王想了想說道:“我大遼與梁君修訂和約,已經(jīng)多年未有戰(zhàn)事,若是交戰(zhàn),固然不能戰(zhàn)勝大梁,但自保無虞。”
“自保無虞?若大梁頃國之力攻遼,梁君以屠滅大遼為目的,遼王您還敢說自保無虞嗎?”
“梁君怎么會無故犯我大遼?”遼王不以為是地說道。
魯致輕笑了聲:“梁君年事已高,不久便會駕鶴西去,請大王自思,梁君會給后世子孫留下一個全民皆兵、猛將如云的大遼嗎?昔日梁君平定中原之后的事,大王難道忘了嗎?”
遼王聽聞此言頓時打了一個寒顫,魯致此言確實不無道理。對于梁君,他還是非常了解的,梁君當(dāng)年平定中原之后,就率兵來打大遼,誓要把大遼屠盡以絕后患。大遼當(dāng)時正是兵強馬壯之際,而且正值遼王新登九五,遼王雄心壯志,毫不服軟,點齊兵馬與大梁一戰(zhàn),結(jié)果被殺得血流成河,家家出殯,戶戶舉喪。最后大遼王庭北退二百里,俯首稱臣,梁君這才罷休,遼王如今想起來這件事依舊是不寒而栗。現(xiàn)在大遼雖然修養(yǎng)生息十余年,但如果梁君親自統(tǒng)兵而來,恐怕慘狀遠(yuǎn)超十年前。
站在兩旁的大臣見遼王心思有所改變,連忙出班奏請道:“請大王莫聽此人讒言,我大遼與大梁修好,梁君必不來犯。”
“少做什么太平大夢了!”魯致嘲諷道:“你說大梁不會來犯,我且問你,你敢以性命擔(dān)保嗎?如果大梁當(dāng)真來打你大遼,你有何計可使大梁退兵?”
“這......”
“大梁若當(dāng)真來犯,你并無退兵之策,怎敢在此斷言大梁不能來犯。似這般言論,乃誤國誤民之言。我魯致試問大遼朝堂滿朝文武,可有一人有退兵之策?”
出班奏請的遼臣被魯致這一番話駁得面紅耳赤,滿朝文武聽聞此言盡皆沉默,無一人再敢多言。
遼王見這般情形,心中更是慌張,倘若大梁當(dāng)真來犯,滿朝文武無一人有退兵之策,那大遼恐怕真的有亡國之危。想到這,遼王立刻坐正了身子,恭敬地問道:“還請先生教我。”
魯致笑道:“現(xiàn)如今冀州大亂,梁君無力對付大王,大王不趁此時南下,更待何時?難道要等著梁君平定叛亂而后坐以待斃嗎?”
遼王猶豫了一下說道:“梁君尚在,不敢作亂。”
“梁君若薨,則必先誅滅大遼。”
遼王沉默了片刻,而后問道:“我若率軍南下助你大魏復(fù)國,可得涼州?”
“寸土不讓。”
“什么?!魏太子剛剛不是還說與我涼州?”
“剛才殿下慌亂之中口不擇言,更何況遼王您也未曾答應(yīng),故此當(dāng)不得真。”
“寸土不可得,我怎能讓我大遼勇士得鮮血平白地灑在不屬于我大遼的土地上。”
魯致恥笑道:“難道遼王還沒看清現(xiàn)在的局勢嗎?你大遼南下非是為了攻城略地,而是但求自保罷了。現(xiàn)在不是你大遼南下助我大魏復(fù)國,而是只有我大魏復(fù)國你遼王才沒有性命之虞。你大遼大可不南下,我君臣二人不過是繼續(xù)隱姓埋名等待時機,但梁君平定叛亂后必然屠滅你大遼。以梁君的性格,你大遼別說是王庭北撤二百里,就是王庭北撤兩萬里,他也會窮追不舍,屠盡大遼。”
遼王聽聞此言后長久的沉默,隨后站起身來,恭敬地向魯致拱手說道:“謝先生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