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未央宮,此時早朝已過,梁君正躺在榻上閉目養神。此時的梁君已然是兩鬢斑白,再加上多年病魔纏身,已經不復當年橫掃諸國的威風了。因為身體虛弱,梁君現如今每天都需要這樣閉目養神一段時間。
梁君躺了一會兒,覺得煩躁,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一旁伺候的小太監見梁君醒了,連忙湊了過來說道:“陛下,李公公回來了,正在殿外侯著呢。”
“嗯。”梁君點了點頭說道:“李讓回來了啊,召他進來吧。”
小太監聽了連忙去召李讓進來,此時正是晌午,外頭如同火烤一般,李讓已經在外邊候了半個時辰,出了一身的汗,因為梁帝正在休息,沒人敢去打擾,故此李讓只能在外邊候著。
“李公公,陛下醒了,召您進去呢。”
李讓聽聞此言擦了擦汗,趕忙進了太和殿。這太陽底下,他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待了,若是陛下再不宣他,恐怕他這一把老骨頭就在這太陽底下烤熟了。
“老奴見過陛下。”
梁君微睜著眼睛,看李讓滿頭是汗,扔過去一塊黃布說道:“先把汗擦擦吧。”
李讓撿過黃布擦了擦汗說道:“老奴謝陛下賞賜。”
梁君將身子坐正了一些說道:“起來吧,李讓,朕讓你去辦的事辦好了嗎?”
“旨意已經傳給安平侯,老奴不辱使命。”
“嗯嗯。”梁君點了點頭,“去召丞相進宮來吧。”
“陛下不再躺會了?”
“不躺了。”梁君站了起來,披上皇袍說道:“再過些日子,朕想站也站不起來了,朕得趁著還沒閉眼,把這些事處理完呀。”
李讓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好去召丞相周嵩入宮。
正當李讓要跨出宮門的一刻,梁君又叫住了他:“李讓,朕百年之后,你也沒地方去吧。”
李讓聽聞此言,愣了一下,趕緊跪倒在地說道:“老奴愿意陪陛下同去。”
梁君笑了笑:“好,去召周嵩進宮吧。”
過了一刻鐘,李讓扶著一個拄著拐杖、須發斑白的老頭進到宮中,這個老人就是當了四十年大梁丞相的周嵩。
周嵩見了梁君,拱手見禮。早在五年之前,梁君就特許周嵩見君不跪。
梁君揮了揮手讓李讓搬來一把椅子請周嵩坐下,隨后自己坐回榻上說道:“朕已經派李讓去傳過旨意了。”
周嵩聽聞此言嘆了口氣說道:“既然木已成舟,陛下又何必多言呢?”
“丞相還是覺得朕這次做的不對?”
周嵩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此舉談不上錯,只是老臣不贊同此舉罷了。”
“一王十三侯的事沒有處理好,朕心中不安呀!”
“一王十三侯的兵權確實應該收回,可陛下何必要苦苦地尋找這樣一個借口去削藩呢?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如果想收回兵權的話,直接下詔就是了。使安平侯鼓動樂陵侯、渤海侯謀反,再派軍鎮壓,然后以此事為借口削藩,實在是多此一舉。”
“若無名而收回他們的兵權,朕怕他們不服啊。”
周嵩反問道:“難道這樣他們就會心甘情愿的交回兵權嗎?”
梁君嘆了口氣說道:“他們不愿意也罷,朕可以再派兵鎮壓,朕從來沒想過不動一兵一卒就成功收回兵權。只是朕橫掃春秋諸國,被天下人罵了一輩子的暴君,實在是不想再留下一個殘害功臣的罵名了。”
“還有一事老臣始終不明白,陛下為何會想要諸皇子自相殘殺來決出皇位呢?”周嵩不忍再繼續說下去,岔開話題說道。
梁君把身子往后靠了靠說道:“朕立太子,則朝中大臣會反對,朕若立七皇子,則天下文人不歸心。朕實難抉擇,倒不如讓他們自己來決定誰坐這把椅子,也省得朕費心了。”
梁君沉吟了一下問道:“若依丞相之見,當由誰來繼承皇位?”
周嵩用拐杖在地上不住地畫圓,猶豫了片刻說道:“依老臣之見,當立太子。”
“為何?”
“朝中大臣之所以支持七皇子,是因為劉貴妃和城陽侯的緣故。而太子無依無靠,自然在朝中聲勢遠不如七皇子,但是太子卻能想到請魯文星出山這一步棋,而且魯文星居然真的出山了,可見太子的能力遠勝于七皇子,故此老臣以為太子當承皇位。”
梁君覺得身體不太舒服,便不再坐著,而是半躺下去,對于周嵩的話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問道:“冀州若反,誰可帶兵鎮壓?”
周嵩想了想說道:“除了一王十三侯的兵權要收回,陛下還要打消春秋諸國的余威。”
梁君愣了一下說道:“對。”
“陛下可令韓波掛帥,使一信任之人督糧。春秋諸國,以魏國為首,若是天下大亂,也必然是從魏國始。韓波原魏國大將,在魏國頗有聲望,若是重掌兵權而未反,則春秋諸國都不會作亂。如果韓波反了,則可斷其糧草,韓波不戰而自敗,則諸國余孽更不敢妄動。”
“韓波,韓波。”梁君口中喃喃道。
“此人是個帥才,春秋之戰時,若非陳荃奇襲魏都,則魏國難亡,因此魏國軍民也是最不甘心的,倒不如趁著朕還有口氣,把魏國的希望徹底撲滅。可是朕若是這樣一股腦地把大梁的傷疤全部揭開,會不會太亂了呢?可惜朕時日無多啊,若是時間足夠的話,朕就可以一件一件地處理好。”梁君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那由誰來督運糧草?”梁君繼續問道。
周嵩沉默了片刻,說道:“此事臣實不知。”
梁君愣了一下,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朕知道了。丞相幫朕擬一道旨意吧。”
“陛下請講。”
“起用韓波為鎮東將軍,統軍十萬,赴冀州平叛。太子為監軍,赴青州籌糧及督運糧草。大致就是這個意思吧,寫好之后等冀州反了就發下去吧。”梁君停頓了一下說道:“還有一件事,拱衛司一直歸丞相掌管吧。”
“是的,老臣一直掌管著拱衛司。”周嵩點點頭說道。
“把拱衛司移交給太子吧。”梁君擺了擺手說道:“朕乏了,丞相可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