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里看千璃已經沒有了躁怒之氣，伸手拿起了斧子說道：“如果這個斧子沒瞎說的話，那它真不是凡間之物。只是，玉清圣境怎么會有妖怪潛入，難道玉清天門外的斬妖天弓手都是擺設嗎，紫凌天雷陣可有九萬八千道，一般妖祟不可能闖入，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九苞聽不懂師傅的話，不過看樣子他們對玉清圣境很熟悉，可為什么一說起來，語氣中總帶著些不屑呢？她茫然的看著婆婆和師傅。

默里對斧子施展神識探查，片刻后說道：“這斧子確是神物但神力微弱，體內似是有太上老君的丹藥，但仿佛又有梵天玲瓏咒的痕跡，我著實看不清它的來處。九苞，你說它能夠顯形與你對話？”

“是啊，這斧子仙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白衣小哥，他叫悠野。不過，昨天他話還沒說完就又變成斧子。”九苞沒心沒肺地拿起一個山核桃吃了起來。

“對了師傅，他說好像曾經見過你，不過時間太久了記不清了。”九苞想起了昨晚悠野說的話。

“看來我去過東荒要回趟大羅天了。這么多年本以為不想，那些事就能過去，但是......”千璃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九苞和默里都沒有說話，看著她，千璃緩了緩神，深吸了口氣說：“有些日子未見師傅，我也該回去復命才是。如果玉清圣境真有妖祟侵入，那也是他們罪有應得，我們管不著。”

見千璃已恢復正常神色，默里放開了她的手，說道：“當年即然已得結果，便是燒心斷骨你也忍下來了，又何必在意孩子說的話。擎天令是正事，你辦完去回復師命時，也可把此事向師傅告知一二。”

默里的聲音聽起來暖暖的，讓九苞的心情都變得愉快起來。可是師傅說的“燒心斷骨”是什么意思，婆婆在玉清圣境到底經歷過什么？

千璃對默里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說：“好，就按你說的辦吧。九苞，這斧子還是交給你師傅收著的好。”

九苞眼見著到手的斧子就這么被自己說走了，心里一陣懊惱，她一個箭步跨到婆婆身邊開始撒起嬌來：“婆婆、婆婆，這小斧子我用著十分趁手，你先借給九苞用用好不好。”

“玉清圣境的東西不干凈，還是放在你師傅那里吧。”千璃盡量穩住自己的心緒，不想把怨氣撒在九苞身上。

“就是一柄小斧子，看個頭也是女兒家用的東西，我和師傅學仙術、功夫，一直也沒有個趁手的兵器。我看這斧子十分適合我，婆婆你就給我嘛。”九苞摟著婆婆的脖子，睜大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一臉諂媚的笑容。

“你那小鞭子不學了？”千璃問道。

“九苞，婆婆今日有事情去辦，莫要耽擱她。”還未等九苞回答，默里在一旁說道。

“我不要！”九苞有些著急的看一眼師傅。她想了一下，輕輕地放開了環住婆婆脖子的雙手，改為攙著她的右臂，撅起了小嘴說：“師傅說那禺谷的橿樹用一般的工具根本砍伐不動，我看這斧子很奇特，說不定它能夠幫我劈開橿樹皮呢。婆婆，你就把斧子給九苞吧。我保證，斧子用完就還您，定不用于他途。我以后會更加勤奮的練功，努力修法。”

千璃歪著頭一副憐惜的表情看著九苞可憐的樣子，就在九苞覺得自己要成功的時候，千璃忽然伸出手彈了她腦門兒一下，“咣”的一聲讓九苞頓時覺得額頭像炸了一樣的疼痛。她一聲哀嚎，低著頭蹲在地上雙手一個勁的搓著被彈過的地方。

千璃看了看九苞的慘狀，心中堵塞的地方仿佛被撬動了一下，感覺輕松了些。畢竟這孩子是自己的心頭肉，以前的事既然都過去了，何必還讓她也跟著承受呢。

千璃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對默里說：“我先走了，島上一切事宜你做主。”說完，便走出院子飛向空中。結界像是對她毫無作用一樣，纖細柔美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云層間。

默里低頭看了看還在揉腦門的九苞，抿著嘴笑了。他沒有說話，站起身剛要走出千璃的小院，感覺衣服被拉扯住了，回頭一看，是九苞拽住了自己長衫的一角。

“師傅，你就讓我用用，行不行？”九苞沒有抬頭，聽聲音十分沮喪。

默里有些心疼這孩子，溫柔的對她說：“九苞乖，昨個給你的玉眶晶也是個好玩意，你先拿著把玩幾天。剛才你婆婆也說了，這斧子是玉清圣境的東西，她不喜歡那里，你也莫要再提了。”

“可是，這斧子說不定可以幫到我啊。師傅你也說了，那橿樹皮奇硬無比，世間很難找到能砍伐的工具。這斧子如此奇特，說不定就能行呢？”九苞抬頭說著話站起了身。

“我說的是‘可能’，就是我也不知是否能劈開。再說，那禺谷中藏有寶物，橿樹也不是說砍就能砍的。”

說到這兒，默里把斧子揣進了袖中，嘆了口氣接著說：“九苞，你就沒想著換一個禮物，或者一定要去找你的父親嗎？”

九苞驚訝的看著默里，這樣的問題師傅從未問過她。

在她心中，父親是一定要相認的！

她總覺得在記憶中，父親是一個特別溫暖的詞。雖然她從未見過他，但不知道為何，她每每想起自己還有一個親人在遙遠的地方，就覺得像是有一個目標立在那里一樣，心里便有了陽光，也能強壓下那種說不清的孤獨感。

她認真和默里學習本領，總想著能有一天走出終北之地，去到父親身邊。告訴他，在遙遠的北方他還有自己這樣一個女兒。

九苞懂事后常常會央求婆婆給她講講父母之間的故事，但千璃總是回避著她的請求。有一次她過生日時，又求婆婆給她講講父母的事情，千璃才肯透露一點點。

她只說父親有一個大家族，那個家族和母親不能并存，為了一方的生死，父親遵從了家族的決議，將母親送走。母親離開父親后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于是回到婆婆身邊生下了她，卻因難產死了。

剛聽完這個故事時，九苞是恨父親的，為他不能保母親周全。后來隨著她慢慢長大，聽婆婆講了些許神仙妖怪的故事，又跟著默里到九河國看了好多折子戲、話本子，對那些故事里的愛恨情仇有了自己的認識。

在她看來，不說別的單論個“情”字，這天下男女最難得的便是“相守”二字。要么貪圖新鮮，待佳人年老色衰便棄之不顧。要么磕絆一生，互相埋怨所非良人。人世間總會有不如意的事情發生，竟沒有能得償所愿的人。

而神仙妖怪中她聽到的八卦甚多，仿佛活得年頭久了，誰都那么幾段或十幾二十段的情緣。聽著那些閑情軼事，九苞又覺得父親保護不了心愛的女人，母親不懂的抗爭，也是件怪可憐的事。

她有時雖然還會有孤獨的感覺涌上心頭，但不再恨父親，反到越來越想見到他，想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想知道在他心中母親是怎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