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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歸來

  • 大浪淘紗
  • 馱塵
  • 4044字
  • 2020-06-12 20:20:00

這白色圓柱形的辦公樓佇立在工業區平坦寬闊的土地上,像燈塔般別致醒目。

“趙總,這是咱們兩千年秋季的新款設計圖,請您過目。”

趙啟英坐擁這座燈塔的最高點,她喜歡這種四周開闊又通風良好的辦公環境。在中央空調已經開始普及的時代,她還是更喜歡自然風的對流帶給她空氣中踏實的味道。與大多數裝修浮夸的總經理辦公室不同,她的辦公室總體是深灰色調,在白天陽光可以全面灑進來的時候,對比其他顏色,這種令人舒適的灰色和空曠的環境更有利于她的視覺做出理性的判斷。

“行了,你放這兒吧,市場部關于發布會的事情籌備的怎么樣了?”

“方案還在做,您不是說這周五要嗎?”

“嗯,讓他們抓緊吧,先把方案拿出來,到時候再討論也可以。”

“好的,那您還有什么其他吩咐嗎?”

“沒有了,你去忙吧。”

趙啟英剛打開設計圖,桌上的紅色電話就響了。

“哦?是嗎?我下午沒事,好好,我去接。”

在合資品牌大面積進駐市場的大環境下,趙啟英帶領著品牌從站穩腳跟到發展壯大再到市場收縮已經走過了十幾年的坎坷。雖然再三挽留,梔也在確定了品牌的定位后,還是毅然決然的把接力棒交到趙啟英手上。比起日常經營的辛苦,她更沉迷于藝術世界帶給自己的更大喜悅。趙啟英雖不理解,但也只能尊重她的選擇。無論是內心深處還是公司股份,她都給梔也保留著那一畝三分地,這也是她最后的妥協。

從一個地攤兒女孩兒到三個鋪面的老板再到業務主管,孔珍珍早就褪去了一身的稚氣,面對或增或減的銷售數字,也能淡然如水的平靜面對。但時光是改變不了人的本性的,在斗志逐漸被歲月消耗殆盡的臨界點,她給自己提出了新的方向--海外市場。對于這一點,趙啟英表示贊同。

現在,她成了唯一握著方向盤的人。未來漫長的高速路上,在還沒有人可以接替她的旅程中,雖已走了很久很久,但她依然需要保持高度清醒,直到其他司機的出現。

而今天,就是趙啟英的重要機會。

“媽,我爸呢?”

與大多數第一時間尋找母親的人不同,風塵仆仆歸國的喬娜,從機場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尋找自己的父親。

“你爸跟你春來阿姨在家等你,我把你送過去還要回公司。”

“你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不了,媽媽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媽,你們...”

趙啟英始終想要回避的目光終究還是閃躲不過,她耐心的跟女兒解釋道:“你們一家人團圓,媽媽在不合適。”

喬娜嘆了一口氣,拉過母親的手,問道:“你恨爸爸嗎?”

趙啟英笑道:“我為什么要恨你爸爸呢?他找到了他的幸福,媽媽替他高興啊。”

“可是我們一家人就不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以后會有機會的。”

趙啟英把喬娜送回那個她曾經生活的家,站在弄堂口她怔怔的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不愿放開。經過了十幾年的時光,她看著這個城市一天天的翻天巨變,而這個地方卻好像是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從未變過。

只是從前結實光滑的自行車,早已喪失的往日的風采,渾身鐵銹的躺在胡同的角落里,就像那段失敗的婚姻,沒人愿意再提起。

當趙啟英上著晚班,白天還要顧著三個鋪子,肉體和精神都逐漸被摧毀的時候,喬松高終于承受不住了。他逼迫著趙啟英在事業和家庭里二選一,當然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每天在市場里摸爬滾打的趙啟英逐漸拋棄了自己的沖動與倔強,但依然鐵了心不愿復婚。喬松高的低姿態也逐漸演變成了一種病態,促使趙啟英更加堅定自己的選擇。

突然有那么一天,那個每天在商場巴望著的身影不見了,沒過多久就變成了出雙入對的兩個人。喬松高抱著讓趙啟英眼紅的心態放任宋春來進入自己的家庭,沒把趙啟英繞進來,卻把自己繞了進去。迷迷糊糊就二婚了喬松高,終于在一次車間里與宋春來共享午餐時才發現,原來這才是自己內心期待的婚姻生活。這個女人無論工作時如何強勢,在自己面前永遠和風細雨,安穩度日。

尤其是幾年過去了,廠里的生產逐漸進入半停滯到后來完全停滯,當下崗兩個字第一次清晰的向兩人襲來時,喬松高第一次慌了神。彼時的趙啟英已經參加了上海第一屆服裝博覽會,來自總理的表揚讓她深受鼓舞,曾經相守過的兩口子向著相反的方向逐漸滑向更遠的深淵。

出于自尊心的作祟,喬松高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來自趙啟英好意的幫助。連一向跟自己親密無間的女兒都因為這個與自己產生了矛盾,在前妻的“唆使”下,女兒怒而出國。巨大的心里矛盾與事業落差讓喬松高一蹶不振,幸而沒有完全擊垮宋春來的斗志,好歹在趙啟英七彎八扭的安排下,宋春來得已進去另一個服裝廠繼續工作,對此師徒兩人三緘其口。而曾經意氣風發的喬工程師,已經完全歸于家庭,做好自己的煮夫工作。

“你怎么過來了?”

周和平此時正坐在趙啟英的辦公室里,精神抖擻。或許是當兵出身的緣故,就算是坐著輪椅,你依然能感受到他挺拔的身姿絲毫沒有被歲月磨彎。

“我路過你這兒,就上來轉轉。你秘書說你去接娜娜了,你怎么不跟我說我們一起去接呢?”

“不是,和平。”趙啟英坐在周和平身邊的沙發上,握著他的手說道:“我還沒想好怎么跟娜娜說...她剛回來,我怕她接受不了...”

“那遲早也要說啊。再說了,她爸爸早就再婚還生了弟弟,她也沒什么意見啊。”

“那她跟春來本來就很親嘛,咱倆碰見的時候她都出國了,都沒見過你...”

“好了,先不說這個,我上次跟你提的方案你覺得怎么樣?”周和平主動打開話題。

“好肯定是好事啊,但是我沒那么多資金啊。”

“我有啊,我跟你說過了啊。”

“不行不行,這是我的生意。”趙啟英堅決拒絕道。

“那我可以給你公司注資嘛。”

“那可不行。我現在一線城市的鋪子都靠你的地產項目,你再給我這小服裝廠注資,那我豈不是成了你的附屬產業?我可不干?”

周和平無奈的笑笑,指著趙啟英說道:“你呀你呀,讓我說你什么好!”

“我的品牌定位本來就不跟低端服裝搶市場,所以你這個提案還是不著急。”

“怎么不急?我們未來的商超計劃都已經在拿地了,未來的市場一定是要先占份額。”

“我算了一下,就算今年我們在二線城市開五十家店,光是拿鋪子的錢算下來我就夠嗆,更別說其他的了。”

“所以讓你考慮加盟呢。”

“我考慮考慮吧,利弊這方面我確實還沒衡量好。”

趙啟英的確可以選擇加盟店這種快速擴張的方式,但她不放心一切脫離自己把控的生意。她的人生信條是圖穩,這也是她的品牌可以站到今天的原因。

“啟磊,你絕對想不到今天發生什么事!”

“咋了老錢,這么一驚一乍的?”

錢天棟雖然已人到中年,在學生眼中是穩重得體的錢教授,可是雙胞胎兄弟只要一碰頭,立刻原形畢露。比起教書,趙啟磊更熱愛他的媒體工作。除了上課時間,他基本都在報社。

“今天咱們學校分來一個女老師,你猜是誰?”

趙啟磊摸不著頭腦,問道:“我上哪猜去啊?誰啊?”

“你記不記得你上大學的名額被頂替了?”

“怎么?她?”

“對啊!”

“你怎么知道啊?”

“廢話,咱們那一年南都大學就招了她一個,不是她是誰啊!”

“那...”

“還有更勁爆的消息!”

“什么啊?”

“她爸爸就是咱們省前兩年貪污被抓了的那個副高官!”

趙啟磊被驚得說不出話來,錢天棟還一個勁兒的擠眉弄眼說道:“怎么樣?勁爆吧!”

“我確實沒有想到這層...那她怎么來咱們學校了?”

“這就不知道了,八成可能跟她爸有關系吧。”

“那也挺可憐的...”

“你還可憐她?她頂你名額的時候你怎么不可憐她呢!”

趙啟磊笑道:“我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沒有她搶我名額,我上哪認識你去啊?對了,我姐問你要的資料你弄得怎么樣了?”

“咱家大姐要那我能不上心嗎?放心吧,早寄過去了。這就快暑假了,我打算過去看看,學習一下大姐先進的經營經驗,充實一下我的授課內容,你去不去?”

“我啊,再說吧。鐘晚醫院走不開,我報社也走不開啊。我倒是想去,分身乏術啊。”

“那行吧,走吧,吃飯去吧。”

“哎,這兩口子肯定又不回來吃飯了。”趙永康在家里背著手嘮叨著。

“爺爺,你守著我咋還天天念叨我爸呀?”趙鵬飛坐在飯桌前,隨手抓了塊豬耳朵塞進嘴里大口咀嚼著抱怨道。

“那還不是家里就你一個小孩兒,我們四個老人悶得慌。”趙永福在一邊幫腔道。

“那不還有聰聰嘛!”

“那聰聰不是住校嗎。”

“我看你們啊,就是太貪心了,我一個還不夠啊。”

“我跟你爺爺生了三個孩子,就你一個大孫子守在我們身邊,那那能夠嗎?不過老趙啊,娜娜是不是回來了?”張桂春問道。

“回來了回來了,早上你出去買菜的時候,娜娜給家里打過電話了。”

“那你咋不跟我說!”

“我記得我跟你說了呀。”

張桂春堅決的搖搖頭,轉頭問道:“大哥,他沒說吧?”

趙永福可不想惹禍上身,最后從廚房出來的田春花笑道:“桂春,你大哥肯定幫自己弟弟啊,沒說也是說了!”

“哎喲,我說爺爺奶奶們,咱能吃飯嗎,我快餓死啦...”趙鵬飛敲著碗抱怨道。

“嗯?手?”趙永康背著手一臉嚴肅。

趙鵬飛最怕爺爺拉著臉,手里的筷子也變成了毒蛇,趕忙甩開來。

“你爺爺管的對,跟你說了多少回了,舊社會那乞丐才敲碗呢!”

趙永福一張嘴,趙鵬飛趕忙閉上了嘴,欠也不敢道了,只能保持沉默埋頭苦吃。滿腦子想的都是,趕快吃完了打籃球,省的這幫老年人又拉著自己做文章。

要說最不受下崗潮沖擊的,就數范梅了,渴望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終于在冥冥中朝自己撲來。

劉建設在自己大權在握時,悄悄抵押廠里的車貸款開了煤礦。當老馬發現時,他無大所謂的把幾萬塊扔在自己曾經的岳父桌上揚長而去,氣得老馬當場中風入院。

當范梅在兒子給她蓋的土碉堡里耀武揚威時,守在老馬床前的馬小麗早已憔悴不堪。幸而自己前夫還有個雖智商不高但永遠心底醇厚的哥哥幫忙照看父親,這是她從自己失敗的婚姻中最大的收獲。

日復一日為這個小廠子操勞的老馬,在病榻上不甘的結束了自己的一生。他悔恨自己看錯了女婿誤了女兒的終身,他沒法面對廠里幾千口人無助的目光。不管趙永康如何安慰,他始終哽著那口咽不下去的氣撒手人寰。

一向沒什么主心骨的李天明接過這個爛攤子時,也是焦頭爛額。他知道有些企業選擇破產重組,可他完全不懂也不愿意學習新的經濟形勢。他任由曾經熱火朝天的工廠漸漸布滿灰塵也束手無策,對待這個瀕死的大產業,他也只是東躲西藏毫不作為而已。

人潮從廠里涌向了家屬區,這個熟悉的老地方成了范梅的新舞臺。以前唾棄她嘲笑她的人,紛紛圍在她的漢蘭達座駕旁,小心翼翼的看東摸西。仿佛多圍著珠光寶氣的范梅轉幾圈,口袋里多幾塊錢一樣。一時分不清誰是乞丐誰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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