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三年春。

葉紈紈睜開眼，一望無際的江面。

江面翻滾的有些厲害，小船有些顛簸，她頭疼的厲害，“老伯伯。”

前方劃船的戴著斗笠的老人轉頭，“姑娘你醒了啊！”

“老伯伯，我怎么在這兒啊？”葉紈紈打量著老人，她用力回想之前發生了什么事，卻什么也記不起來。

老人道，“姑娘，我劃船經過蘆葦地，見你在水里漂著，就把你救了上來，你已經睡了三日了。”

怎么回事？

葉紈紈心中又驚又疑，沉思一瞬，她向老人道，“原來老伯伯于我有救命之恩，小女定當報答！”

老人擺擺手，“報答就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姑娘你家人在哪？我現在要往京城去。”

葉紈紈眸光閃閃，“老伯伯是船夫吧，現下黃昏時分，想必老伯伯一定是要回家，老伯伯能不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收留我幾日，等我在京城謀到一份差事再離開？”

老人道，“自然可以，姑娘...很聰明，既然姑娘是來京城謀差事的，又不知是怎么落入了水里？”

“不瞞老伯伯，我記不清了。”葉紈紈道。

老人看了她一眼，“我姓張，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紈。”葉紈紈答道。

張伯“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葉紈紈看著江面映著她芙蓉般的面容，當年，她是安亭候府的嫡小姐，也是安亭候府唯一的生還者，她來京城，可是要報仇的……

當年被救出來后，她被臨安的一位教書先生葉蘊收養，葉蘊夫人去世的早，膝下也無子女，伶仃一人，很是孤苦，收養了她之后待她如親生女兒，她亦待葉蘊為親生父親。

她記得她告別了葉蘊準備去京城，之后的事情她都不記得了，醒來便是在這船上。

“張伯，今天是什么日子？”葉紈紈問道。

“三月初七。”

“三月初七？”葉紈紈驚呼，她記得二月份她要準備去京城，那這一個月她經歷了什么？頭痛的愈發厲害，連心口也開始疼起來。

“是啊，阿紈姑娘怎么了？”

“哦，沒什么，張伯。”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

張伯的家在京郊，只有他和他妻子劉婆兩人住。

房屋很是簡樸，她被安頓在了一間柴房。

“阿紈姑娘，我給你收拾收拾。”劉婆很是熱情。

葉紈紈打了下塵土，“沒事，阿婆，我自己來。”

但葉紈紈耐不住劉婆的熱情，便和她一起將房子收拾干凈了。

劉婆為了招待她，特意宰了雞，讓葉紈紈很是不好意思。

葉紈紈只能給劉婆洗洗菜，打打下手，這十六年里，前八年她在侯府錦衣玉食，后八年更是吃得葉蘊的一手好菜，她是從未學過做飯的。

香噴噴的悶雞已經做好了，葉紈紈肚子已經叫了好久了，她感覺好久沒吃過飯了。

這便是了，命都差點沒了。

劉婆給她夾了個雞腿，“老張已經給我說了，不過看姑娘衣著，像是個富貴人家的。”

葉紈紈道，“哦，那倒沒有，我出生在臨安一普通人家，父親老了，我想去京城謀個差事，也不知怎么的，落入了水里，要不是張伯，我這命就丟了。”

劉婆笑盈盈道，“掉到水里洗了腦子，所以想不起一些事，沒事，你以后慢慢想，就能想起來了。”

葉紈紈點點頭。

劉婆又道，“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子要么已經嫁了人，要么準備嫁人，你怎么會想來京城干活啊？”

葉紈紈道，“我想過兩年再嫁人，先在京城掙些錢養家。”

“誒，再過兩年就成老姑娘了，這個年紀正好，女子生來就是要嫁人的嘛。”劉婆道。

葉紈紈有些尷尬。

劉婆接著道，“對面砍柴的老陳家的兒子二十了，英俊壯實，明天我帶你去看下。”

張伯白了她一眼，“行了行了，快吃你的雞，別說話了。”

然后又看向葉紈紈，“阿紈姑娘不要生氣。”

葉紈紈笑道，“沒事。”

晚飯后，葉紈紈去了后山的樹林，砍了些木頭，做成了洗澡的桶子，不是她嫌棄劉婆的，只不過還是覺得干凈點好。

她褪去衣衫，肌膚光潔白皙，不過，心口卻有個疤……

她撫上心口的疤，照照鏡子，原來，后背也有疤。

像是被一劍穿心……

葉紈紈皺眉，怪不得總覺得心口疼。

她泡到水桶，閉上眼睛。

第二日。

張伯一大早就行船去了，劉婆捯飭了些早飯，與葉紈紈吃。

“阿紈姑娘，這京城的差事不太好找，你要去干個啥？”劉婆問她。

葉紈紈吃著饅頭，“我可以去大戶人家里當個丫鬟什么的。”

劉婆勸她，“丫鬟受人差使，動輒也會丟命，我看你細皮嫩肉的，也做不了什么重活，要不你去看看老陳家的兒子，合適就嫁人吧。”

葉紈紈見她還沒有打消讓她見老陳家那傻小子的意思，忙道不。

“要不你去集市上幫我二兒子賣豬肉吧？”劉婆道。

葉紈紈“啊”了一聲。

“好。”

京城東街。

葉紈紈見到了劉婆的二兒子張生元。

張生元黝黑的皮膚，濃眉大眼，是個十七八的小伙子。

“這是阿紈姑娘。”劉婆介紹道。

葉紈紈道，“張大哥，你好。”

張生元眼睛都直了，愣愣地看著她，好一會，才回應道，“阿...阿紈姑娘。”

劉婆將事情原委跟他說完便走了。

張生元吆喝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位阿紈姑娘的緣故，買豬肉的人是絡繹不絕。

“張大哥怎么一句話也不說？”葉紈紈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張生元臉一紅，“我…我不太會說話。”

葉紈紈笑了，她覺得像張生元這樣黑皮膚的人，臉紅真好玩。

張生元見她笑了，臉更紅了，“姑娘白皮膚，褐色的頭發，褐色的眼睛，笑起來真好看，像...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葉紈紈第一次聽見這般純樸的夸贊，被逗的笑容更深了，“你這不是挺會說話的嘛。”

張生元撓撓頭，繼續砍豬肉。

葉紈紈見這會光顧著逗他了，干站了大半天了，便拿起菜刀幫他砍肉。

刀起刀落，豬肉在她手下像是豆腐，她足足比張生元快了好多。

張生元瞪大眼睛看著她。

葉紈紈得意道，“你別看我身量芊芊，我力氣可大了。”

周圍賣菜的，賣肉的都驚訝地看著她，可能是沒見過這么力氣大的女子。

其實，她不過用內力罷了。

八年習武，讓她成了一個一等一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