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粒抬頭一瞧,便見金河朝著自己小跑過來,臉上又是欣喜,又是擔憂。
“你看!”
周小粒抬了抬手里的筐,“姐抓了魚,待會兒咱們吃魚好不好?”
以為小吃貨一樣的金河會朝著小筐撲過來,可讓周小粒意外的卻是,金河竟猛一伸手,一下子就摟住了周小粒的腰。
口里還嗚嗚地哭著。
“二娘說你在山上被狼吃了,嗚嗚……姐……你再也別上山了……”
金河瘦得排骨一樣的小身子緊緊地貼著周小粒,摟得她有些疼。可不知怎的,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暖意卻涌上了周小粒的心頭,讓她硬朗的表情都溫柔起來。
金河的眼淚濡濕了周小粒的衣裳,周小粒也不吭聲,只默默地拍他的脊背。
待得哭聲終于小了,周小粒便握住了金河的肩膀,在他面前半蹲了下來。
“姐這不是好好的,咱們回家吃魚去吧?!?
還掛著淚珠的小臉方才有些驚訝,抬眼去看了看周小粒手里的筐。
“姐,這么大的魚,你咋抓到的?”
周小粒神秘地笑了笑,拉著金河的手便走了。
這魚吃桂花的秘密,暫時還不能讓旁人知道。金河雖小,卻更容易套話,一旦把這魚的源頭泄露出去,往后也別想再抓了。
到了周家大門前時,金河才語無倫次地把這兩天的情況講給了周小粒。
原來,昨天直到傍晚,蘭氏才開始慢吞吞地挪動次房的東西。加上還要吃飯,吃了飯又要給她的兩個頑皮兒子洗頭洗臉,那些東西愣是到天擦了黑才算搬得完全。
錢氏倒不甚在意這個,見周小粒沒回家,心急如焚地挨家挨戶去問。被蘭氏知道后,蘭氏更是得意,愣是守著三房那間破草屋的門罵了一個時辰,出夠了氣才罷休。
“她罵了什么?”
周小粒若有所思地看著金河。
金河一張干瘦的小臉涌上了一層憤懣的紅暈,嘴里咕噥道:“太難聽了,我不想說?!?
又道:“說得最多的,就是姐上山被狼吃了,娘聽了,哭得都昏過去了。
周小粒點了點頭,又如此這般地在金河耳邊交代了幾句,帶著金河就進了門,朝著自家屋子去了。
一進去,周小粒便看見了爹娘正在炕上坐著,周前臉色陰沉,錢氏則滿臉眼淚。屋子里更是一片狼藉,看得人心驚膽戰。
不用說,一定是蘭氏干的好事。
周小粒心里正氣惱,卻見錢氏面上劃過悲喜交加的表情,嗷地一聲便撲過來抱住了周小粒的身子。力氣之大,甚至讓周小粒覺得有些窒息。
“你這孩子,你去哪了?娘要惦記死了……”
含混的話伴著嚎哭,震得周小粒的耳膜都要裂了。
周小粒的鼻頭發酸,內心卻并不知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她掙扎了一下,發現錢氏的懷抱竟像鎖死了一般,便伸了指頭去戳一旁的金河。
“哦,哦!”
金河仿佛也被嚇傻了,此時才恍然大悟。
“我……二姐剛才是跟……跟里正家的三小姐一起下山的,我……我都看見了!”
這話從周小粒的嘴里說出,只怕爹娘不會信服。但若是有金河這么個“目擊證人”,可信度多少還是要提升幾分的。
果不其然,錢氏立即便松了懷抱,臉上的眼淚還混著鼻涕:“是……是真的?三小姐咋會……”
“她爬山時崴了腳,我又沒力氣背她下山,只能陪著她在山上待一晚了?!?
周小粒輕描淡寫地說完,又抬手把那沉甸甸的一筐魚放在灶臺上:“娘,你們是不是都沒吃午飯,咱們燉魚吃吧。”
錢氏是心思單純又本分的人,自然不會懷疑一雙兒女的話,又哭了一會,腫著一雙眼就去做飯了。倒是王前,既沒說話,臉上的陰云也未散去。
周小粒心里發毛,只盼著看見蛇的幾個女孩沒把那恐怖的一幕和盤托出,若在村里謠傳起來,她也不知該怎么解釋了。
趁著錢氏在灶臺前忙活,周小粒琢磨著去看看蘭氏騰出來的次房,剛一出門,就見豆苗正鬼鬼祟祟地在屋門不遠處溜達,一雙賊溜溜的眼睛還時不時地探進屋里來瞧。
見了周小粒出來,倒像是屁股著了火一樣,騰地一下就朝著自家屋子飛奔去了。
她想干什么,周小粒不想管也不在乎。她娘蘭氏都是拿不上臺面的敵人,更遑論這么一個小姑娘了。
腳步一轉,周小粒便進了次房,觀察起這屋子的格局來。
四四方方的屋子,被當中隔了兩間,進門便是廚房。邊角則是一個用灰褐色的泥巴壘起的灶臺,上頭的鍋已經消失無蹤,留下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從灶臺對面的一人高的小門進去,便是一席長方形的炕,炕上還放著一個缺了角,斷了腿的糟木柜子。
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不用想也知道,這屋子里的東西一定是被蘭氏搬了個干干凈凈,至于那個破柜子,自是蘭氏看不上眼的東西,連搬也懶得搬了。
可即便如此,周小粒心里也挺高興。東西沒有可以添置,既然眼下沒有搬出周家的條件,能住進一個好一些的房子,也是好的。
這樣想著,周小粒便又在屋子里轉了幾圈??纱艘粫?,她就覺得鼻子里有些癢癢的,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要感冒了?
周小粒皺了皺眉,便琢磨去系統里買幾粒感冒藥吃吃,可這么一閃神的功夫,她便又接連不止地打了四五個噴嚏,直打得她頭暈目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呼”地一下,紅磚碼的地面仿佛猛然飄起了一層灰,差點讓周小粒堵了鼻子窒息了。
這是什么東西?
周小粒起了警惕,趕緊用衣服捂住了鼻子,捏了一把地上的東西來看。
不是年久未打掃的灰塵,也不是紅磚磨下的碎屑。
是蘆花。
揉搓細了,均勻地撒在地上的一層毛狀纖維。
農村的地不常打掃,若是他們一家沒發現這些東西,早晚要挨著得了哮喘,肺炎都是輕的。
周小粒想起豆苗鬼鬼祟祟的行徑,終于明白豆苗為何連她的面也不敢照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這豆苗記恨她是一方面,陰狠毒辣的心思,也算得了蘭氏的真傳。
周小粒冷哼一聲,抬手就把手里的碎末扔在了地上。
既然都不怕死,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