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與柳灼那廝分別之后，本上神便再也沒見過他。美曰其名“成婚之前相見不適宜”。

本上神自然不信這鬼話，總趁著沫沫不注意偷著溜出去，可剛走沒幾步便被蘊閑好生提醒，愣是忍住了。本上神心里越發覺得——蘊閑這妖族王上是故意的。于是本上神總往偏殿跑，老想暗戳戳的給那蘊閑找點茬兒。

“蘊閑，”本上神把玩這桌子上的杯具，看著上面的糕點，“為何不吃，這可是本上神遣人給你送過來的。”與那蘊閑相處的時日多了起來，本上神越發了解到他的脾性，所以如此肆無忌憚。

蘊閑笑笑：“言重了，這些是你爻裊宮的心意，本王說什么都會收下。只是顏卿你這心意著實熱情，本王倒是有些吃不消。”

本上神暗爽，自那次偷溜出去被蘊閑發現后，本上神總是讓沫沫不停地往偏殿送些不易消化的吃食。開始蘊閑還一臉歡喜地接受，后來便漸漸吃不消了。本上神咯咯地笑：“哈哈哈，知道了，本上神今后不送了。”

蘊閑坐在本上神對面也咯咯地笑。

真是，本上讓人送過來的吃食雖說不易消化，可也是些大補的山珍海味。這王上吃了這么多天，一點不見身體充盈。著實讓人羨慕。再看看宣樾那妮子，這幾日也總是往爻裊宮跑，吃的東西比平常多了不少，倒是比以往胖了些。總是一手摟著本上神的腰，一手拿著吃食無奈唧唧地喊：“姐姐姐姐，我真的不能再吃了，回家不出去的！”說完還總是不忘吃上兩口手上的東西。本上神與蘊閑總是被她這模樣逗得哈哈大笑。

想到這本上神總是忍俊不禁：“昨日你我討教功法，為何偏偏看上了那湮魔陣？”

這事要從昨日說起，當時本上神正坐在秋千上悠哉悠哉的晃著。蘊閑那妖族王上便來找本上神討教功法。本上神自然是樂意，同蘊閑又打了一架，剛被司命星君救起來的桃樹又倒了下去。本上神只得再讓沫沫去請，可那頑固老兒說什么也不肯來，本上神只好吩咐沫沫移了幾棵天帝老兒的桃樹過來，專門挑的最好的。正要回寢宮休息時，蘊閑卻忽的走上前讓本上神教他湮魔陣。

這湮魔陣是本上神父神獨創的陣法，很久之前與魔族一戰時大放異彩。后來魔族被徹徹底底的消滅，便也不曾被人提起。父神要本上神學的時候，本上神還好好地推辭了一番，最終拗不過還是學了一二。

蘊閑表情一斂：“這湮魔陣在那神魔大戰中傳的神乎其神，本王想好好見識一番。”

本上神自然不信，這湮魔陣早已不被提起，除了當年神魔大戰的主要幾個領導者知道外，其他見識過的小仙早已被陣中亂竄的魔氣傷的魂飛魄散。而今這妖族王上卻提起湮魔陣，這道讓本上神摸不清頭腦。

“這湮魔陣湮魔陣，只有在魔族面前才叫湮魔陣，造化出驚人的力量。而今魔族以滅亡，現在召喚出來，不過也是一個空殼，有什么可看的。”

蘊閑不說話了，面色有些軟的看著本上神。

本上神呼吸一凝，當真是有些束手無措。在本上神身邊待得時間長的人都清楚，本上神就是個實打實吃軟不吃硬，面冷心熱的主兒。前日看沫沫沒有戴本上神送她的那只發簪，便跟沫沫逗趣兒：“本上神這上神做的委實憋屈，而今你都不聽本上神的話了。”

沫沫有些哭笑不得：“上神，沫沫戴上那個會遭這周遭宮娥眼紅的。”說完拽拽本上神的衣角，本上神當時就歡喜起來，又摸出幾個簪子一股腦塞給沫沫。

嗯，本上神不但吃軟不吃硬，還受不得身邊撒嬌的。

這一幕剛好被那蘊閑看到了，而今倒是被他學去。更何況那妖族王上長得叫一個好看，本上神便更加受不住。神獸掐訣，一塊圓形錦布從手中顯現，四周彌漫著黑氣，邊緣部分有些凹凸不平，本上神把湮魔陣塞到他手中：“拿去。”

蘊閑那廝身形一愣：“這便是湮魔陣？”

本上神點頭：“開始父神給本上神看的時候本上神也吃驚，其余陣法都是自人而生，為何這湮魔陣偏偏不同。”

蘊閑靠近本上神：“為何？”

“本上神也是如此問父神。”

蘊閑眼神更加不解。

“因為懶。”

其他強大到重開混沌的陣法必須是由幾個人一同完成，父神想到這一點，怕出什么岔子，隨便找件衣裳在上面撕了塊布，拿著那塊布在九重天上取得幾位地位崇高，法術高強，但卻要身歸混沌的老神仙的丹體湊在一塊，這才弄出個湮魔陣。

蘊閑爽朗的笑了起來：“顏卿倒是將這品行學了個十成十。”

本上神瞪他：“不看本上神收起來了。”

蘊閑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湮魔陣上。

本上神在旁邊隨時做著準備，盯梢著這殿內有沒有旁人進來。這湮魔陣魔氣橫生，沒有點本事是看不得的，反而會被這湮魔陣反噬，以至于之后練習術法總會落個走火入魔。

蘊閑看湮魔陣看著好一會才還給本上神，若有若無地沉思著。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本上神覺得他臉色有些凝重。

本上神收起湮魔陣：“怎么？”

蘊閑看著本上神，似是在思酌這要不要開口。本上神也不好奇，等著這妖族王上。

半晌蘊閑總是開了口：“百聞不如一見，想必顏卿早已猜到，本王來這九重天神界并不單單是為了令妹的婚事。”

本上神笑笑：“那是自然。”自然自然，堂堂一個妖族王上又豈會為此等小事親駕九重天。

蘊閑接著說：“這幾日天帝總是閑來無事叫著本王和你去下棋喝茶，只是你不愿意，本王只好把天帝所語轉述給你。”

本上神認真起來，這么算下來那天帝老兒著實不對勁，總是差人來著爻裊宮喚人。本上神懶得動，這幾趟下來也只有那蘊閑一次次的去，時間倒是越來越長。在往戲處想想，那妖族王上打著幌子來到九重天，又偏生住進了本上神的爻裊宮，同本上神詢問那湮魔陣。不對勁，一串事情下來渾身都透著不對勁，所以本上神讓沫沫去查，查來查去倒是沒什么動靜，本上神只得收手，而今想來倒是覺得理所當然，這事兒無論如何也不能外傳的。本上神笑笑：“魔族？”

“顏卿聰明。”

哎，想來著實是要好好嘆口氣。當年神魔大戰，父神本是壓著這湮魔陣的，可能是這魔氣還未被全部壓制，一縷進入了一個小仙體內。那小仙頓時便要攻擊父神，旁邊的仙人沒注意，那魔氣直逼父神。

于是當時的情景著實讓人生氣——要么，父神受住那道功法讓那湮魔陣當中的魔氣全部溢散；要么，父神先撤手將那小仙解決再來管湮魔陣。

為何？

說起來真是難以啟齒，父神要鑄造的這湮魔陣，本是能自身控制住自身的。可當時本上神正牙牙學語，上前去拉住父神的胡子叫他跟本上神玩兒。父神疼惜本上神，自然不會拒絕。于是便撒手不管，將這湮魔陣鑄造了個有眼無珠的樣子。雖不是太缺陷，只是陣法即人，所用之時術法氣功全數一氣，一絲一毫都容不得動搖。若是父神受住那小仙的攻擊，那湮魔陣的魔氣會盡數跑出來，如若不是，也只是跑出來幾縷。

父神自然是選擇了后者，分心解決了那小仙，然后接著鎮住湮魔陣。幾縷魔氣從陣中溢出不知飛向了哪里。后來，后來眾仙追擊那幾縷魔氣，最終的結果是全部殲滅。

又怎么回事全部殲滅呢？那魔氣飄飄然然，誰也不知道跑出了幾縷，誰也不知道殲滅了多少，為了先定住人心，只得先向外界宣布魔氣全部被殲滅，魔族已被鏟除。

事后父神便一直檢查那魔氣的行蹤是否真的全部消失，檢查了一陣全無大礙，本上神當時已經長大，勸父神不要在追究了，那魔族想必真的絕跡。父神終是壓下了心中的疑惑，但一日本上神同他去朊筠山，竟察覺到了魔氣。只是那么一瞬，父神便又開始勞煩起來，但自那次后，魔氣從未再出現過。

父神身歸混沌后，那天帝老兒便接著查，幾萬年過去了，什么也沒查出來。

這件事那些下面的小仙誰也不知道，所以才會有這魔族絕跡這一說法。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妖族更是不用說，本上神看看蘊閑，那天帝老兒倒是什么都敢說。

本上神扶額，歸根究底本上神還是逃不了，當初若不是貪玩，那湮魔陣也不會有些等缺陷。

本上神擔憂，但絕不愧疚。

本上神本就是個閑散的神仙，加入這件事也只是怕這憂患壞了本上神的耳根子清凈罷了。

愧疚?

本上神不覺得自己有錯。誰也想不到神魔大戰，誰也想不到父神會被忽然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