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個新的周末，歡快的下課鈴響起，轉(zhuǎn)瞬就被學(xué)生的歡呼給淹沒。沒有哪個中學(xué)生不喜歡放假，一周的繁忙才能換來兩天的休息，高年級的學(xué)生假期更是少之又少。

張世也是放假洪流中的一員，不過他沒有別人那么激動，而是慢悠悠的走出校園。一步一步回到了自己一周沒回的家。

打開大門走進(jìn)客廳，能看到幾乎所有房間的門都是開著的，一間一間的看過去就能發(fā)現(xiàn)房間內(nèi)的一切都跟他記憶中的樣子不同，但收拾得很干凈。他簡單的看了一眼，家里的東西起碼少了一半，但凡是易碎的東西一件沒留下。還有就是屬于張羅端的東西也全都消失不見了。

內(nèi)心沒有太大的波瀾，這些東西都在他的預(yù)料之內(nèi)。張世沉默了一下，看向了唯一一間關(guān)著門的內(nèi)室，以前那里是客房，除了周末自己被允許在里面玩幾個小時電腦以外，基本沒人進(jìn)去。

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張世走到門邊，深吸了幾口氣，抬起手敲了敲門。他敲得很慢，很輕，就像是故意在卡某種節(jié)奏，整齊而清晰。屋內(nèi)沒有回音響起，倒是敲門聲在身旁圍繞，空洞到仿佛這里真的就只有他一個人。

敲了一會，他放下雙手，有些無力的蹲在了地上，有些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才好。

這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張世看見一雙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微微抬頭，是媽媽。一周不見，他媽媽變得憔悴了不少，頭發(fā)亂糟糟的，看起來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打理過，雙眼通紅還帶著腫看著就是哭久了的原因，衣服也很隨便的搭在身上。如果不是足夠熟悉，張世甚至都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母親。

蘇英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有些晃神：“啊……已經(jīng)五天了嗎？”

蘇英看張世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也跟著蹲了下去，饑餓讓她雙腿無力，一下子跪在了張世的面前。張世連忙伸手抱住她，讓她沒有直接倒下。

被兒子抱住的蘇英也反手抱住了他：“兒子……你爸爸他……”

“我知道，媽……你不用說……我知道……”

兩個人抱著，相互間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話，說著說著，不知道誰先開始的，兩個人哭作一團。這一哭，兩個人的交流變得更加的混亂，或許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直到最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哽咽，抽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只有淚水在努力地試圖帶走他們內(nèi)心所潛藏的心事。積壓多日的怨氣和悲傷找到了宣泄控，前仆后繼的向外奔涌。

兩人擁抱的力氣也越來越大，兩人都想貼得更緊，只有這樣才能從對方身上得到更多的安全感。衣領(lǐng)早已被淚水打濕，又或許還沾有口水和鼻涕。直到哭聲停止，房間再次恢復(fù)平靜，兩人都還抱在一起，沉默著，就像一件藝術(shù)品靜置在那里。

“媽媽……我們?nèi)Q件衣服，吃點東西吧……我餓了……還想跟你聊聊天……”張世緩了緩因為哽咽而說不出話的嗓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這句話。哭泣的后遺癥讓他每說一個字都會鼻子一酸，想要接著哭下去。

“好……”蘇英松開了緊抱的手，因為抱得太久，赤裸的手臂部分上已經(jīng)印滿了張世衣服上的痕跡。

兩人各自用著家里的一個浴室，洗了個澡，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出來后一起坐在沙發(fā)上，沉默著，誰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開口。這種事情，任誰都會覺得無法接受，蘇英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跟年齡尚小的孩子解釋，張世也擔(dān)心自己說的話刺激到媽媽。

“兒子，我跟你爸爸離婚了。”

最后還是蘇英先開口，她努力思考著措辭，想盡可能把這件事情簡潔的說明白。

“嗯，猜到了。”張世答應(yīng)著。

“他答應(yīng)什么都不要，他本來也什么都不可能拿走。”蘇英說，“除了你。兒子，他只想要帶走你……”

“……”張世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但蘇英沒看到，繼續(xù)說：“這件事情只有你能決定，你想跟著爸爸，還是媽媽？”

張世沒有直接回答他媽媽，而是想起了易老師和大哥哥跟他說起的那段話：“回去之后，有很多的事情等著你去面對，這些事情無法逃避，是你必須面對的事情，其中有些選擇能夠影響你的一生。別害怕，因為有人比你更害怕，你得去保護她。你因為十幾年的虛假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但她可能覺得自己前半生幾十年都是虛假的，她比你更需要幫助。而現(xiàn)在，她只有你了。”

他想到這里，一個回身，又一次緊緊地抱住了蘇英。這一抱，讓蘇英愣了神，一時間沒了反應(yīng)，想說的話也堵在了胸口。

“媽媽，別怕，你還有我。”

張世的聲音很輕，卻猶如在蘇英的耳旁放了一顆驚雷，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她也反手抱住了張世：“沒錯……我還有你……”

張世這才意識到易老師的那段話里的另一個意思，媽媽還有他，反過來，他也不是一無所有。做錯事的人也好，把一切搞得支離破碎也好，都是他爸那個混蛋一個人做出來的事情，他的媽媽也是受害者。

“我也還有媽媽！”

“嗯，對，你也還有我。”蘇英被他的反應(yīng)逗得樂了起來。

隨后兩人相互間聊了很多，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蘇英還不知道怎么跟張世解釋他爸爸身上發(fā)生的事情時，張世就告訴她自己比她還要早大半年知道這件事。盡管蘇英很是驚訝，但聽張世說清前因后果后，也理解了，孩子畢竟還小。這也順帶解釋了張世這大半年以來的叛逆原因。

蘇英還得到了張世以后認(rèn)真學(xué)習(xí)不再叛逆的保證。

兩人聊了很久，一邊聊天，一邊吃東西。母子兩人時隔大半年，終于再一次相互理解，至于那個外人，對他們而言早已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