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言單手托著打開了的書，為了讓書盡可能的靠近，他干脆蹲在了區敏學的尸體旁邊。

見慣了死者的鬼魂之后，連言發現自己對于死尸似乎已經沒有什么抵觸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區敏學的尸體只有咽喉處的一道傷口，整體沒有呈現出令人不適的死狀的原因。

如今連言已經像之前百修然那樣，在打開了書之后，能隱約感覺到這本書里的陰氣了，但是要如何去運用這本書，連言始終還是一頭霧水。

連言也有問過顧章這方面的問題，然而顧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后得出的結論就是，這本書想要做的，你什么都不做它也會引導你去做的；它不想做的，你怎么去和它說都不會有反應的。

區敏學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這本書遲遲沒有做出反應，顯然就是不打算管這件事。

所以這么做連言心里也沒底，不過無論是出于自己對區敏學的愧疚，還是顧章的意思，連言都想盡力去試試。

由于不知道方法，連言也只能順著目前他僅能感覺到的陰氣，盡可能的去加深這份感知。

好在那本書沒有完全不管不顧，隨著感知的沉浸，連言察覺到有一陣波動從書里釋放出來，就像是搭建了一座橋梁一樣，在他的感知和陰氣之間建立了聯系。

這份聯系一建立，連言的感覺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他已經能很明顯地感受到這本書中的陰氣，但卻始終無法將其引導出來，就好像是身處在一片濃霧里一樣，可以感受到霧的存在，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它。

并且隨著感知不斷地加深，連言逐漸發現，自己似乎已經無法脫身了，深入的感知開始被書里的陰氣糾纏，甚至是滲透著，而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步步陷入其中。

……

在顧章的眼里，連言自從蹲下之后就變得有些不對勁，到后面甚至開始沒有了生命跡象，仿佛一具死尸一般。

“連言，連言！”

顧章看著“死”了的連言瞬間慌了神，他不斷地大喊著連言的名字，卻始終沒有回應。

著急的顧章一狠心，準備回到那本此時此刻正躍動著幽藍色的光，變得讓他不寒而栗的書中。

忽然，一道聲音打斷了顧章的動作。

“我沒事。”

“您？”隨著話音落下，顧章又感覺連言逐漸“活”了過來，書中那種危險的感覺也隨著書頁上幽藍色的光一起消失了。

回過神來的連言長舒了一口氣，蹲著有些累了的他站了起來。

剛才并沒有奇跡發生，或者說這就是這本書想要的結果，連言的感知被陰氣完全給同化掉了，剛才顧章之所以會感覺不到他的生命跡象，正是因為他已經完全被陰氣包裹住了。

不過好在陰氣只是同化掉了他的感知，他的身體并沒有受到影響，剛才書頁上躍動的幽藍色光就是在保護著他的身體，如果顧章那時候選擇進入書中，很可能就會被這本書當作威脅直接清理掉。

連言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但至少現在他能引導這些陰氣了。

連言重新把感知伸入書里，將其中的一部分陰氣引導出來，聚集在區敏學的身體周圍。

一旁的顧章并不清楚連言的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感覺到，陰氣正在從書里被引導到他妻子的尸體上，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一絲希冀。

“嗯？”正在引導陰氣的連言疑惑了一下。

“怎么了？”一直關注著連言的顧章聽到連言疑惑的聲音，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

連言一邊繼續引導著陰氣擴散搜尋，一邊說出了自己的發現，“我……感覺不到你妻子的魂魄。”

“什么？你的意思是……”顧章先是一驚，但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不可能，她確實已經死了，那她的魂魄為什么沒有出現？”

辨別一個人的生死，顯然身為鬼魂的顧章比連言更清楚，早在剛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確認過了，他的妻子的確已經死了，所以他才會險些被戾氣吞噬。

“你能感覺到她的魂魄嗎？”連言也很疑惑，按照顧章的說法，人在確認死去的那一瞬間，三魂就已經脫離身體了，那為什么會沒有發現呢？

顧章平復了一下亂套的心情，搖了搖頭，和連言解釋道：“剛離體的魂魄很微弱，即使是鬼魂在這個時候也很難察覺到魂魄的存在，而且像我這種厲鬼的體內大都是戾氣，戾氣只對生者的氣息比較敏銳。不過那本書里都是純凈的陰氣，它應該對魂的感知很敏銳才對。”

聽了顧章的話，連言又四下搜索了一遍，還是無法感知到魂的存在。

最后連言干脆想著把陰氣引導進入區敏學的體內，即使他隱約有種感覺，這會導致很不好的結果。

不過此時他也顧不得這這許多了，既然區敏學的魂沒有游離在身體周圍，那就只有可能是她的魂還沒有離開身體，雖然連言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就在連言將陰氣引導進入區敏學尸體的時候，他感覺到了有什么東西在阻攔陰氣進去，細查之下他這才發現，那赫然就是區敏學的魂。

區敏學的魂的確已經脫離了身體，但是脫離出來的魂并沒有開始游蕩，而是緊緊地附在身體上，所以連言才會沒有發現。

同時連言還通過陰氣察覺到了一絲區敏學的情緒，那種感覺，像是……祈求？

區敏學的魂在祈求陰氣不要接近她的身體？

察覺到這一點的連言默默收回了陰氣，并且將書合上，神情復雜地和顧章說：“你妻子魂找到了，但是它在抗拒著陰氣，不讓接近。”

“抗拒？為什么？”顧章的表情很迷茫，他不明白連言的意思，照連言所說，他的妻子在拒絕化作鬼魂？

“具體為什么我也還弄不清楚，你妻子的魂現在正緊緊依附在身體上，阻擋著陰氣靠近。由此可見她的爽靈很清醒，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連言的聲音同樣很沉重，他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那她……”接二連三的打擊令顧章變得不知所措，連帶著他體內的戾氣又一次開始浮現。

連言見狀趕緊說起了另外的發現，把顧章從胡思亂想中來了回來：“你看她的狀態是不是有點奇怪？”

在剛才引導陰氣的時候連言就發現區敏學的頭部有些不正常的偏移，似乎是在臨死之前做出的動作，順著區敏學的視線，連言看向了大廳的吊燈。

不用連言說明，顧章平復了一下雜亂的思緒，直接飛身到了吊燈之上。

在吊燈里查找了一番，顧章告訴連言：“這里有個微型攝像頭，看樣子應該就是我之前用過的那個。”

“那你應該知道它連接的是哪里，你先去找一下。”連言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找到了之后，如果你能控制的話，把它帶過來，我不太方便去拿，要是留下痕跡之后被查到的話，到時就不好解釋了。”

顧章顯然對于區敏學的習慣很熟悉，很快，他就從一個房間里拿著一個手機送到連言的手上，“錄像應該是在這個手機里，這就是我之前用來接收錄像的手機，連位置都沒有變，就放在書桌的夾層里。”

連言點了點頭，把手機收了起來。

連言剛把手機收好，警察就趕到了，一陣頗為緊張的交鋒過后，連言就被帶到一旁去詢問，兇案現場也被保護了起來。

好在連言之前遇到的那個中年人也跟著來了，顯然就是他報的案。有中年人幫作證，連言暫時洗去了嫌疑，不過還是被詳細盤問了身份和來這里的目的，以及在他們到之前都做了什么。

即使詢問完畢后，連言也依然是沒有自由，他還需要等警方初步勘察完現場之后，被帶回去做一次筆錄，而且在勘察期間有什么疑點還要被拉過來詢問。

連言百無聊賴地依靠在樓梯道的扶手上，他被詢問完之后就被帶到了房間外，由一名輔警看管，不讓他靠近現場。

連言也懶得去打聽里面的進展，反正顧章還在里面，到時聽他說就行了。

期間連言又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波動，感知被陰氣同化之后，他已經能分辨出，這股波動是因為顧章情緒不穩定，導致體內的戾氣短暫失控，從而使陰氣產生了絮亂。

也不知道顧章又看見了什么，顧章現在的狀況令連言有些擔憂，自從區敏學被殺之后，顧章的戾氣就越來越不穩定了，恐怕用不了多久，顧章就會又變成那面目猙獰的厲鬼了。

很快初步的勘察就完畢了，連言連同那位報案的中年人一起先行被帶了回去。

顧章也回到了連言的身邊，由于還有人在旁邊盯著，他也沒有冒然去和連言說起自己的發現。

很快，做完筆錄的連言在被告知先不要離開乾曲之后就被放了出來。

出來的連言忍不住感慨，他竟然有了一種輕車熟路的感覺，這才剛過兩天，他就已經二進宮了，還好這里不是仙淮，不然又遇上麴燁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去解釋了。

瞄了一眼旁邊的顧章，連言說：“說說你的發現吧，剛在才現場你是不是又發現了什么？”

顧章點了點頭，說出了他的發現，“嗯，我和敏學的孩子還活著。”

“你是說那個嬰兒？”聽了顧章的話，連言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是的，我想敏學的魂之所以選擇附在身體上，不僅僅是為了抵抗陰氣的進入，同時也是在阻止七魄脫離身體，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孩子，”顧章說出了連言的心中所想。

“孩子已經出生了？那你妻子的魂魄呢？”連言問。

顧章先是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面無表情。

連言有些苦惱地揉了揉額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不是很擅長去面對這些情感。

過了一會，連言問：“那，那個孩子現在在哪，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顧章無奈地搖了搖頭，“新生的嬰兒身體很羸弱，我害怕這一身的戾氣會影響到他，敏學拼盡全力保護的孩子，我不希望最后反被我給害了。我聽他們說，已經在聯系敏學的父母了，他們會把那孩子好好扶養大的。”

既然如此，連言也就不便多說了，嘆了一聲，“也罷，那先找個地方，看看這手機里有沒有錄下什么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