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言隱約記得新聞上有提到小女孩的小名，但細想之下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連言搖了搖頭，索性不再去想，這或許就是小女孩自己的選擇，他只需要尊重就好了。

惆悵了一番的連言繼續了之前的行程，途中百修然剛給連言打過一通電話，告知了死者的姓名。

同時他還用一種很嚴肅的語氣提醒了連言，這背后如連言所猜測的那樣，確實是另有隱情，但是這其中牽扯很深，百修然轉述了一遍對方說給他聽的原話——“如果沒有必要，還是別繼續追查下去了。”

顧章……

這是百修然打聽到的，死者的名字。連言當時就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仔細回憶了一下，他想起來了，這個人來過入塵軒幾次，而且時間很早，那時老人還健在，連言從兩人的對話中得知了這個名字，而且對方似乎的確是個做古玩的，只是在那之后對方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連言看了眼手中的書籍，小女孩的事情就是它在引導著連言，那么顧章的事恐怕其中也少不了有它，而這很有可能就是這本書最初來到他面前的原因。

“這就是你想讓我去做的嗎？”

書沒有回應。

百修然有詢問過連言的意愿，連言當時沒有回答他。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恐怕由不得他了，如果顧章真的是和小女孩類似的情況，那么他的鬼魂一定還存在。

雖然這本書還沒有表現出強制手段，但是一聯想到小女孩的樣子，連言還是決定先去川芎小區附近走一趟。

連言在事故地點轉了幾圈也沒有發現顧章的鬼魂，隨后他又打聽了一下顧章的住處，卻被告知他的家屬已經在不久前把房子轉手了，如今下落不明，線索一時間竟是又斷掉了。

一無所獲的連言只好先行回到入塵軒，他把消息告訴了百修然，恰巧百修然也正準備通知他，錢老板出事了，簡單敘述了幾句情況，他現在也準備回去了，二人相約在書店見面。

入塵軒，百修然到的時候，連言已經回來一陣子了。

“你是說他跳樓了？”連言問，電話里百修然只是簡單地說了一下，并沒有詳細說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百修然一點也不客氣地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是的，他醒過來之后發現書不見了，急得在房子里翻箱倒柜地四處尋找，我看他情緒越來越不對勁，就趕過去了。然而我才剛到他樓下，他就從上面跳了下來，好在他只是住在三樓，人還活著，就是傷的挺嚴重，現在在醫院里躺著呢，那家醫院里我有朋友在，我就讓他幫忙留意，自己先回來了。”

“至于嗎？”連言很不解，這本書對于錢老板真的有這么重要嗎，找不到就要跳樓自殺。

“這倒也不完全是他的原因。”百修然說。

連言頓時就明白了百修然話里的意思，揚了揚手里的書籍，“你是說……是它搞的鬼？”

“這也不一定是它的主觀意愿，但的確和它脫不了干系就是了。”百修然說。

“與這種蘊含陰氣的東西待的時間長了，哪怕是沒有異事發生，久而久之也會被它所影響。錢老板就是這樣，我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其實他的情緒就已經有些被影響了，只是當時還不是很明顯，他在店里待的時間也不長，所以我還沒有注意到。書的再次消失不見只是一個引子，把他這段時間積壓的不利影響全部爆發了出來，從而擾亂了他的心神，最后才導致了他自尋短見。”

“這樣……那我會不會也變成那樣？”被百修然這么一說，連言突然察覺到，自己最近似乎越來越喜歡把它隨時帶在身邊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且不說這些影響只是針對普通人，那條獸牙項鏈就足以阻擋這種影響。”百修然說的很肯定，信心十足。

見百修然說完了他那邊的情況，連言也和他總結了一下他今天的收獲，只是在這其中隱去了小女孩之事的具體。

“那照你這么說，它是在超度那些亡魂？但也不對啊。”百修然湊過來仔細觀察了一下連言手里的書，“如果真是這樣，它蘊含的應該是愿力或是其他什么陽屬性的力量才對，現在它的陰氣反而比之前更重了，這更像是吸收煉化了亡魂后會有的反應，但如果是這樣，又和你看到小女孩消散的場景不符，嘶……”

沒有理會一臉糾結的百修然，連言繼續說起自己的猜測，“超度也好，煉化也罷，至少它的目的是那些鬼魂，這個應該錯不了。那么它最初的目標很有可能就是顧章，顧章的鬼魂一定還在什么地方，我去過車禍地點，轉了幾圈都沒有發現，那個小區他的家也搬走了，這么長的時間，尸體多半也已經火化了，現在就只有查一下他的骨灰安放在哪，去碰一下運氣了。”

“我覺得你還是就等著好了，如果它只是在搜尋亡魂，那么多一個少一個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隨著‘氣’的回轉，這些東西只會越來越多才對。如果它認死了顧章這一個點，后面也會有所表示的。”百修然的表情難得沉重，“顧章的事背后是一個大家伙，我就去問了一下那個顧章的名字就被再三提醒，別再繼續下去了。”

“連你也會怕嗎？”連言問，在他意識里，像百修然這樣的修煉之人，應該都是以武犯禁的存在才對。

百修然的神情很落寞，惆悵了半晌才說話，“我這些也都只是些小把戲而已，上不了臺面的東西。那些大門派都要隱藏的如此之深，更何況是我這么一個小角色呢？況且，我也不是孤身一人，了無牽掛。”

連言嘆了一聲，他明白百修然的顧慮，他點了點頭，表示了解，“行了，這件事我不再去查就是了。”

百修然聞言神色一緩，“你能理解最好，也許你對這些幽冥之事能游刃有余，但人心永遠比鬼魂更為可怕。縱使你有諸般本領，放到現在，解決你也只不過是一顆子彈的事情，在你有足夠的能力之前，能忍則忍。”

“不要著急，‘氣’已經開始回轉，時間是站在你這一邊的。”百修然說完就離開了入塵軒，雖然他說的風輕云淡，但連言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失落。

百修然走后，連言靠在座椅上，打開了手里的書籍，漫無目的地翻動著一頁頁的白紙，思緒卻是早已不在此處。

“孤身一人嗎……”

連言不由地又想起了那個小女孩，顧章，會是和她一樣的情況嗎？

……

是夜，連言站在閣樓的天窗前，看著窗外的夜色，悄悄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電話那邊的聲音簡短而干練。

“麴警官嗎？是我，連言。”

連言打給的正是今天和他有過交集的警察，麴燁。

“連言？有什么事嗎？如果是那對夫妻……”今天麴燁帶著小女孩的父母見過遺體之后，回來時連言已經走了，這個時候接到連言的電話還以為他惦記著酬謝的事情。

麴燁的話還沒說完，連言就直接打斷了他，“我想向你打聽一件事，一個多月前，川芎小區附近發生了一場車禍，死者名叫顧章，你知道他死后被安葬在哪了嗎？”

思來想去，連言始終無法入眠，小女孩的樣子一直在他的腦海里浮現，最后心煩意亂的他選擇了孤注一擲，為了不牽連到百修然，連言并沒有從他那邊繼續打聽，而是找到了今天剛認識的麴燁，麴燁雖然有些冷冰冰的，但連言還是能從他的言行舉止中感覺到他心中的正義感。

當然，這也只不過是連言說服自己的一個借口罷了，如果那只是連言自以為的錯覺，那么打草驚蛇也好，自投羅網也罷，這種杳無音信的等待已經是壓迫著他喘不過氣來了。

或許錢老板當時的情況就和連言現在一樣，連言很有可能也是被這本書影響了，但是此刻的他已經顧及不上這許多了，畢竟不同于百修然，他早已是孤身一人。

“稍等。”麴燁手上似乎還有什么事情，過了一會，他才回話，“你問這個干什么？”

“一位故人，想去給他燒幾張紙。”連言回答。

麴燁沒有說話，今天他就覺得連言有些奇怪，雖然連言的言行都沒有什么明顯的漏洞，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連言絕對不像看上去那么簡單。

“等會。”麴燁想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連言的請求，雖然連言這一番說辭難以站得住腳，但是他也沒有去多問，這并不是什么機密要事，今天連言找到了小女孩的遺體，不僅是給了小女孩父母一個交代，同樣也是幫了警局的一個忙，讓法律能夠給予兇手一個他本應擁有的結局。

或許……

麴燁沒有選擇繼續猜測下去，過了一會，他查到了連言要找的地方。有些奇怪的是，這種與案件無關的后事本來應該是不會被記錄在其中的，然而麴燁還是在資料中查到了。

“顧章的遺體在火化了之后被安置在城郊的那座蒼術陵園里，至于墳墓具體的位置就只有你自己去找了。”麴燁告知連言。

“謝謝。”連言道了聲謝，雖然不知道麴燁的用意，但至少還是得到了位置的消息。

就在連言準備掛掉電話的時候，麴燁的聲音響起，“能少問，就盡量別問，自己小心點。”

說完，也不等連言反應就掛斷了電話。

結束了通話，連言卻是在思索麴燁最后這番話背后的含義，他在麴燁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的不甘。

當天晚上，連言將東西收拾妥當，又把入塵軒從上到下都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

第二天清晨，天剛放亮，連言在老人的房間燒了三炷香，拿上收拾好的行禮，沒有驚動任何人，離開了入塵軒，離開了南岸。

遠處，連言并沒有發現，百修然一直在看著，目送著他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