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預想到這結果，可她沒想過，會這么難受。

“趙素然，你再跟他玩，就永遠別跟我玩了！”

八月的下午異常悶熱，趙素然和邱菲在樹蔭下玩滾彈珠，熱得腳趾縫里都全是汗。沐沐舉著兩根雪糕跑過來，看到他們在一起，發飆了。

趙素然看著她手里的雪糕，唾液好像瞬間蒸發掉，越發口干舌燥。

“我不跟他玩。”她扔掉彈珠，看也不看邱菲，走到沐沐面前。

沐沐笑了，把左手的雪糕塞進她嘴里。趙素然舔啊舔，這雪糕卻像天上下的雪，一點甜味也沒有。

樹上的蟬扯著嗓子大叫，她耳心一痛，醒了過來。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窗外蟬聲大作，老師正搖頭晃腦讀《滕王閣序》到動情處，聲調猛地拔高。

原來是個夢。

在現實里，小時候的她可從沒與邱菲一起玩過滾彈珠。

前桌十七歲的邱菲坐的筆直，白T恤下的蝴蝶骨微微翹起，耳后的頭發打著卷，像一個鉤子，勾住了趙素然的少女心。

她想起邱菲寫給她那些信，寫的都是生活瑣事，他吃了什么好吃的菜，路上遇到的小貓小狗一類。用的老式信紙，字體清雋挺拔，一個錯別字也沒有，毫無涂改痕跡。

信里的每一個標點都銘刻在心，原件卻被她毀尸滅跡——她怕沐沐看到生氣。

都說字如其人，邱菲本人比他寫的字還討人喜歡，沐沐卻不這樣認為。趙素然從小受沐沐影響，被迫仇視了邱菲許多年，直到發現自己喜歡他。

趙素然想，假以時日，沐沐也會改變看法的吧。

她寫了一張字條傳給邱菲，邱菲看完回頭對她笑，好像捉到魚的貓一樣開心。

那天放學路上，趙素然和沐沐并肩走著，邱菲騎著自行車從她們身邊滑過，側頭對她眨了下眼睛。

“沐沐，我不吃雪糕了。”趙素然脫口而出。

“你神經啊！誰要請你吃雪糕！”沐沐掄起手拍在她后腦勺。

趙素然站定，深吸一口氣，大聲對沐沐說：“邱菲在追我，我今天答應他了。”

沐沐愣了半晌：“你說誰？”

“邱菲，你哥哥邱菲！”

趙素然幾乎是用吼的，一種莫名的恐懼驅使著她這么做。可是她不知道恐懼的根源，是害怕沐沐，還是怕失去沐沐。

邱菲是沐沐后媽的兒子，沐沐非常討厭他，連帶著也不許趙素然與他接近。

“誰不好，偏要是他，你可真把我當朋友啊。”沐沐頭也不回地走了。她個子很高，又剪了短發，穿襯衣牛仔褲，背影宛如少年。

“沐沐你相信我，邱菲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人！”趙素然大聲喊道。

沐沐依然沒有回頭。

趙素然站在原地，眼淚不受控地往下落。沐沐當然是她的朋友，而且是好到用閨密來形容都俗氣的朋友——可是她真的很喜歡邱菲。

趙素然一直哭，哭到邱菲騎著車又繞回來也沒停住。她側坐在后座，將眼淚都蹭在邱菲衣服上，洇濕了一團。

她也曾預想到這結果，可她沒想過，會這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