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好不容易闖過人潮擠到人群紛紛逃離的地方時,這才發現那個‘怪物’正是降魔。
不同于我在二十九年看到的那種身材極為高大,身上被植入裝甲等機械裝置的大型降魔,現在出現在我面前不遠處,正和一個人影戰成一團的降魔大約也就兩米左右高,身上有著類似蝙蝠一樣的雙翼,其他部位因為移動太快看不清楚,但是眼前這個降魔居然會使用某種腐蝕性液體進行攻擊是我之前沒有遇到過的。
“南宮先生!”
降魔和人影戰斗的地方人已經跑得差不多了,而這時候躲在另一邊的真宮寺櫻和愛麗絲也朝我這邊跑過來。
“真宮寺小姐,愛麗絲,你們沒事吧?”
“沒事喲,愛麗絲可是很強的!”
“我沒事,南宮先生。只不過那個和降魔戰斗的女性……”真宮寺櫻看了一眼遠處正從神殿房頂跳起來追擊的身影有些遲疑地說道:“那位女性應該就是昨天出現在上野公園,幫助我們擊敗黑色機體的那位。”
“當時降魔突然從天而降,直接砸在了距離我和愛麗莎稍微遠點的地方。眼看旁邊一位男性游客即將受傷的時候,那個銀發的女子就出現了。”
她一邊不時看一眼戰斗情況,一邊飛快地朝我說道:“她用的劍招我之前在上野公園見到過,那招如果由我施展起來難度很大,而她卻可以輕易用出來。能夠用出這招的人不會太多……所以應該就是她。”
聽著真宮寺櫻的推測,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因為就在她話音幾乎剛落下的時候,那名和降魔戰成一團的人影已經一個漂亮的斬擊斬掉了那個降魔的頭。
而這個降魔也沒有像二十九年我遇到的那些那樣化為光點,而是留下了完整的尸體。轟然倒地的尸體中不停地流出紫色和青色的液體,幾乎瞬間就覆蓋了整個降魔的尸體。然后隨著一陣‘嗤嗤’聲響起,裊裊青煙夾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惡臭猛然朝直沖我的鼻腔,幾乎一瞬間我的臉就皺成了一團,即使用手捂住口鼻也沒用。
轉頭看了眼幾乎同樣狼狽的真宮寺櫻和愛麗絲,我便指了指降魔尸體的上風口,隨即也不用多說,兩人便立刻跟著我跑了過去。
然而那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似乎對那位銀發女子不起作用,只見她右手刀尖斜指地面,低著頭看著眼前被某種液體漸漸腐蝕消失的降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約一兩分鐘之后,降魔的尸體已經腐蝕殆盡,地上只有一攤混雜著紫色和青色的粘稠物質,而周圍原本飛散逃命的游人們似乎也知道危險已經過去,開始有三三兩兩地人邁著小心的步子朝著這邊走來。
銀發女子在降魔尸體已經徹底腐蝕不見之后抬起了頭,在撇了我們一眼之后便從容地收起了手里的刀,然后朝著另一個人少的方向走去。
這次她并沒有飛快的逃走,顯然是我搞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村雨白秋的好機會。
“真宮寺小姐,我去追那個銀發女子,你們就先回去吧。”
“南宮先生……會不會有危險?”聽了我的建議,真宮寺櫻遲疑了片刻問道。
“她先是幫我們擊敗了黑色的機體,現在又解決了襲擊的降魔,應該不是敵人。”我隨手拍了拍愛麗絲的頭頂,看了一眼依然皺著臉的愛麗絲,想必這小姑娘還沒玩夠所以苦著臉。
“愛麗絲,既然出現了降魔,待會兒肯定玩不成了。所以只能等下次了。”看了看馬上就要走出視線的身影,我隨口安慰愛麗絲兩句之后便里立刻離開了這里。
這次銀發女子似乎沒有撇開我的意思,在回頭發現了我之后既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飛檐走壁甩掉我,而是就這么漫步在淺草的街頭。一邊東張西望地看著街頭的路人,一邊漫無目的似的走著。
之前的二十多分鐘里,我是打算找個人少的地方再問她一些事情,但是現在看來她根本就沒有往人少的地方走的意思——小巷都沒走,走的全是可以跑蒸汽轎車的大街!
現在身上沒有智慧通訊器,蒸汽公共電話在街頭連個影子都沒有,一時半會兒我也無法和真宮寺櫻她們取得聯系,叫不到支援,我也只能咬咬牙繼續跟著她。
好在我最終找到了機會。在我都感覺饑腸轆轆的時候,她終于在一家看起來頗為老舊的料理店前停下了腳步。在轉過身瞥了一眼我之后,便干凈利落地掀起門簾走了進去。
“純味屋”
將目光從小店的招牌上收回,我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過了。不知不覺都跟著她走了一個多小時,難怪現在覺得餓了。
收起懷表,估摸著錢包里的錢應該夠撐一頓,我也趕緊邁開雙腿走進店里。
“歡迎光臨!”
在門口迎接我的女店員是一個個頭不高的小姑娘,看起來大約也就十一二歲,頭上包著白色的頭巾,身上穿著一件印有‘純’字的藍色短袖和服,腰上系著一條白色的圍裙。
“客人是一個人嗎?”
小姑娘清秀的面容是露出一絲微笑輕聲朝我問道。
“不,我和剛才進來的那位女性是一起的。”
因為店很小,隨便掃一眼我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的銀發女性。
“好的,菜單就在客人左手邊的墻上,如果決定好了請叫我就行。”
小姑娘說了幾句之后便又被其他的客人叫走了,似乎是要填酒。
而就在我和店員小姑娘說話的同時,銀發女子也朝我看了過來,但是看到我朝她走去卻也毫無反應。見她沒有出聲拒絕,我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她的對面。
她沒有說話,目光從我身上一閃而過,基本上把我當成了空氣。
為了緩解稍微有些尷尬的氣氛,我抬頭看向左手邊的菜單,里面都是些帝都料理小店常見的小料理,在太正二十九年的時候偶爾也會和天宮櫻她們出去吃,不過大部分時間我都是選擇照顧楊小龍那家伙的生意的。
別的不說,他的華夏菜是做的真的地道。
隨便點了兩個小菜之后,謝絕了小姑娘推銷的酒,然后我便將視線轉向銀發女性的臉上。
毫無疑問,即使我的意識被壓制了二十多年,但是村雨白秋那白的幾乎讓人炫目的臉和精致的容貌我絕對不會認錯。
她和未來的村雨有著同樣的容貌,同樣的發色,甚至連劍術也同樣的高超。
在意識到我盯著自己之后,銀發女子的目光終于從別的地方移到了我的臉上。
她的目光很是純凈,里面簡直看不出一絲情緒,既沒有別人盯著的尷尬,也沒有女性的羞惱。在默默地和我好不退讓的對視了好幾分鐘之后,我首先敗下陣來。
“咳,我們又見面了。”
“……”
“你的名字是叫村雨白秋是嗎?”
“……”
“昨天的事情真的是非常感謝,如果不是你的幫助,那些人很可能身受重傷。”
“……”
然而嘗試了好幾次,無論我說什么,她都是以沉默應對,甚至臉色肌肉都沒有動過一分一毫。剛才是什么表情,現在還是什么表情。
“客人,您的餐點來了。”
就在我猶豫著是否單刀直入詢問她到底是什么人的時候,店員小姑娘卻端著一個托盤過來了。托盤里是一個很大的碗,華夏稱之為‘海碗’,碗里盛的是有著濃郁湯汁和精致配菜點翠的面條。
“特色純味豚骨拉面,請您慢用。”
銀發女性再次視線從我臉上一開,怔怔地看著碗里的面條好一陣子,然后才拿起了擱在旁邊的筷子。
雖然她是個劍術高手,但是她用筷子似乎不怎么樣。即使和別人一樣像模像樣地拿在手里,卻這么也無法讓兩根筷子合攏挑起碗里散發著陣陣香氣的面條。在嘗試了好長一會兒時間之后,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抬起頭看著我,說出了我倆之間交談的第一句話。
她的聲音也和村雨白秋極為相似,清脆而凜冽。
“這個,怎么用?”
……
“客人,您的餐點已經到齊,請慢用。”店員小姑娘將托盤的里的東西一一放到我面前之后,便微笑著離開來了這邊。
在花了近五分鐘教會眼前的銀發女子使用筷子之后,她便不再開口,而是一個勁兒的對付著眼前的面條。而我這會兒也饑腸轆轆,顧不上套話開始埋頭大吃起來。
大約十分鐘后,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也擱下了手里的碗。這一次,當她看著我的時候,終于不再像是看著空氣了。
“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嗯,你和我一個認識的人很像。她叫村雨白秋,你認識嗎?”
“認識。”她幾乎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然后淡然說道:“我,現在叫村雨白秋。”
“……”什么叫做現在叫做村雨白秋?
“你現在叫村雨白秋的話之前叫什么?”我張了張嘴,最終沒問出剛才心里劃過的想法。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沒什么難度。可是她卻面無表情地想了好幾分鐘。然后才試探性地答道:“秋?”
她的回答讓我有些愕然,在這個國家難道還有單字姓名?這種風格的名字在華夏幾乎都絕跡了!
“之前你認識的人都叫你‘秋’嗎?”
“他,是這么叫我的。”這次她倒是回答的也很快,毫不猶豫地點頭應道。
“……那你怎么突然想起改名字叫村雨白秋了?”
“昨天聽到,覺得不錯,拿來用。”
雖然感覺眼前的村雨白秋怪怪的,但是現在好歹能夠確認這個人應該就是我所認識的那位蛋包飯愛好者,天宮櫻的師傅村雨白秋。
不過撇開十多年的時光流逝似乎沒在她身上起作用這點不談,現在的她說話方式和語氣和二十九年的她相比差別可不是一點兒半點。
不過這都不是關鍵,輕輕用手敲了敲桌子之后,我決定問出我那個問題。
“村雨小姐,昨天和今天的襲擊你都幫了我們大忙,非常感謝。”小心翼翼地窺視她的表情,我想了想說道:“看的出來你是一位非常強大的劍士,不過為什么……”
然而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嘭’的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陣喧鬧聲猛然從我身后迸發出來,雖然極為嘈雜,但是我依稀還是聽出了‘救命’‘快跑’等字樣。
而幾乎同一時間,站在門口的店員小姑娘頓時發出了極為刺耳的尖叫聲,我背后的食客們也發出了驚恐的叫喊,霎時間座椅翻倒聲與碗筷碎裂聲不絕于耳。
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發生了什么事情,我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陣大風從我眼前吹過,扯得我頭皮發緊,緊接著我便發現剛才還在我面前端坐的村雨白秋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她之前擱在桌子上的刀。
回過頭去,現在小店里一片狼藉,似乎臺風過境一般,幾個瘦弱的男性食客和那位店員小姑娘一樣跌坐在地上張大了嘴愣愣地看著街道的方向。而原本在廚臺后面的大將此刻則是連忙跑了過來,開始扶起那些因為驚恐而一動不動的客人。
將錢包里的錢抓出一把放到桌上,朝著驚魂未定的小姑娘說了一聲“錢不夠的話我下次再來補。”之后,我便三兩步沖出了小店。
小店外面的街道上,村雨白秋正雙手持刀和兩頭降魔激戰著。從地上那長長的拖痕來看,那兩頭降魔恐怕和在淺草寺的那頭一樣,直接從天上一頭撞了下來。
現在我手上沒有武器,也沒法聯絡劇院,只能和不遠處那位穿著黑色制服的警察一起經歷驅散圍觀群眾,疏散人群。
一邊飛快地將還在街道兩旁店里躲著的店員和客人勸走,我一邊抽空關注街道中的亂斗。
雖然她說話語氣和行動上都不像未來的村雨白秋,但是劍技上恐怕是沒什么差別的。只見她手里平舉的太刀劃過一道銀光,那頭正用爪子朝她抓去的降魔頓時哀嚎一聲,一截斷爪便猛然砸在地上。
這還沒完,趁著劍勢用老她靈活地一個轉身斜撩,頓時隔開了身后降魔的爪擊。
如果說未來天宮櫻的用刀風格是一往無前,貫徹到底,那么現在村雨白秋的用刀風格則頗像是華夏故事里的劍客——優雅,從容,致命。
仿佛劍舞一般的她從容地周旋在兩頭兩米多高的降魔之間,一刀又一刀,刺,撩,劈,斬……一連串致命而又帶著某種莫名韻味的刀光在她和降魔之間傾瀉而出,伴隨著降魔一陣又一陣的哀嚎,她最終優雅的結束了這場戰斗。
一道圓環斬直接解決了面前的降魔,隨后身形一矮手里的太刀以一個奇異的角度劃過一段距離順勢插在了偷襲降魔的腦袋上。
伴隨著降魔巨大的尸體砸在地上的‘轟隆’聲,這次短促而危險的戰斗就這么落下了帷幕。
看到這里我默默地將村雨白秋的劍術和我的劍術比較了一下,得出了一個很讓人喪氣的結論——我在她手里恐怕撐不過幾分鐘。
就在我以為她又會像之前一樣默默離開的時候,卻看到她正一邊緩緩地將手里閃著寒光的太刀收回腰間的刀鞘,一邊慢步朝我走來。
“被發現了,走。”
在路過我身邊的時候,她之前那毫無情緒的聲音突然多出了一絲波動。來不及問她被什么發現了,看著她毫不停歇的腳步,我連忙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