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攝入了一堆的高熱量食品之后，我摸了摸有些微凸的肚子狠狠地吐了口氣。

“……下次你再對著我吐氣，還是滿嘴的可樂味的話，你就等死吧。”

原本站在我身旁的堇眉頭一皺立刻和我拉開了距離，順便還瘋狂的用手扇著鼻子前的空氣，仿佛我剛才用嘴釋放了某種致命的氣體一般……

“呃……意外。”

雖然已經和她很熟悉了，但是這種被人看蒼蠅一樣的眼神還是很傷人的，所以我只能極為尷尬地摸著頭朝她笑了笑，想要揭過這一茬。

好在她似乎也沒有繼續糾結我的過失，而是在和我間隔了快一米遠的距離之后催促著我趕緊回家。

走出快餐店，細密的雨絲在黃色的路燈下連綿不絕。一陣微風吹來，溫柔的雨絲帶著絲絲涼意從我臉上輕撫而過，帶走了了剛剛的窘迫。

“下雨了，今天要不坐出租車回去吧？”

站在餐廳門口的遮陽棚下，我伸手攤了攤，雖然雨不能算非常大，但是就這么走回去，身上肯定會淋濕的。萬一晚上一個沒處理好生病了，那就完蛋了。

雖然中川花音是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人，但是我想如果女主角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她恐怕揍人的心都會有的。

“不，今天我們走回去。”

“誒？”

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為堇會同意我的提議，但是卻沒想到她居然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的提議。

因為太過意外，以至于我忍不住轉過頭看著她的臉，想要揣摩出什么。

今天的堇依然是往常那副打扮，秀麗的臉上只是微施粉黛。她那狹長的雙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外面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被我迷住了？”

很快，堇收回了目光，舉起右手攏了攏耳邊的秀發，隨后微笑著看著我問道。

“……不，我只是在想為什么你不愿意坐出租車。”

她的笑容讓我愣了片刻。但是我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愛多想的我了，所以我只是朝著她搖了搖頭。

堇聽到我的回答歪了歪頭，接著笑了起來。這個動作對于一般的女生而言也顯得非常可愛，但是堇卻極少會這么做。也正因為這個，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又集中在她身上。只見她卻拿起了左手的提包，然后摸索著從里面掏出了一柄透明的折疊傘。

“難得有機會漫步在清涼的雨夜，走吧。”

堇說著，打開了折疊傘，然后遞給了我。

傘并不大，兩個人打的話就顯得有些擁擠，為了不被雨淋濕，那得靠的十分近才行。

我遲疑了，看著她手里的傘有些舉棋不定。

“想什么呢。趕緊的。打個傘而已，又不是緣分傘，怕啥！”

堇看出了我的遲疑，直接瞪了我一眼將傘往我手里一塞，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跨出腳走進了雨夜之中。

既然她都這么說了，我也沒有理由再遲疑下去，所以立刻三兩步追上了她。

淅瀝淅瀝的雨絲打在傘面上，泛起極為細微的聲音。因為一時半會兒我倆都沒有說話，這細微的聲音開始漸漸大了起來，隨后變成了‘噼啪’聲。

雨下大了，幾乎就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里，原本的綿綿細雨變成了傾盆大雨。大顆大顆的雨滴砸落在人行道的小水洼里，濺起了無數水珠。

“雨下大了，我們要不在旁邊的店鋪躲下吧。”

看著不遠處那個幾乎占了半個人行道的綠色棚子我立刻朝堇提議道。

這次堇沒有使性子，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當我和堇走到棚子下面的時候，我這才發覺我的左肩以下的地方都濕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這傘兩個人撐起來肯定會出簍子。

裝作無意地看了看堇那邊，還好，雖然衣服上有些濕潤的痕跡，但是并不嚴重。

而也在這個時候，堇正好轉過頭看向了我。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看著她那清澈的雙眸，我傻笑了一聲隨后看向街上。

不知道是不是暴雨的原因，此刻街上一個行人都看不到，時不時疾馳而過的車輛中也沒看到一輛出租車，而附近的商店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有三兩家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閃爍著。

抬頭透過雨幕看向夜空，理所當然的，什么也看不到。左右望去，除了路燈下銀白色的雨幕瀑布外，似乎一切都已經隔絕在了雨幕之外。

“喂，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正當我盤算著這雨還有多久才停的時候，卻冷不丁地聽到堇突然問出這么一句。

“嗯？”

“我說，你有喜歡的女性嗎？”

堇又重復了一遍，這下我確定自己沒有因為雨聲的干擾而聽錯了。

“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

撇過頭看著堇，她的神色很奇怪。

“突然想問，所以就問了。”

她的回答一貫符合她的風格。

“嗯……以前有，現在暫時沒有了……”

我仔細想了想，不太好意思看著她說出這句話，所以只好再次撇過頭看向街道上。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你應該知道吧？她們都很喜歡你。”

“什么？”

堇的話猶如一顆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想從她的表情里讀出‘玩笑’‘捉弄’這類的字眼，但是很可惜，我看到的只有一臉的認真。

她說的是真的？

她說的是真的……

堇雖然能夠板著臉開玩笑，但是直覺告訴我這次她并沒有開玩笑。

“你說的她們是誰？”

“森川由綺，冬馬和紗，中川花音，林明美，明日香，葛城美里，白河靜流，雙海詩音，藤崎詩織，大倉都子，霧島小夜美，川澄舞，菲特……”

“以及，檜月堇。”

看著堇不緊不慢地吐出這一連串我認識的不認識的名字，我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中川我認識，戲劇社的社長，早上還說過話。大倉都子我也認識，年級排名第一的美人，只碰到過一次，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其他的人我也只有兩三個聽過名字，連人都沒見過，為什么堇會這么說？

“堇，這個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你再胡說下去我要生氣了。”

玩弄他人感情的人都該下地獄，所以我現在是真的有點兒生氣了。

可是誰知道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堇卻搖了搖頭，臉上也漸漸染上悲傷的神色。

難道我說的太重了？

可是她這個玩笑確實有些過分啊！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我只能手足無措的看著她。而她這會兒也沒說什么，只是微微仰著頭一臉傷心地看著我。

隨后，我看到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順著臉頰最后滴答一聲輕輕地落在她的腳旁邊。

“堇？”

這是我認識她以來第二次看到她的眼淚，第一次則是因為踹我的時候一腳踢在了桌子上，疼出了淚花。

我認識的神崎堇從來都不是一個普通的少女。她出身大家族，有著良好的教養。雖然偶爾有些高高在上，但是大多數時候待人接物極為有禮。就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就仿佛故事中那種完美的貴族少女，而這也是我之前放棄不切實際幻想的原因。

“……我沒事，只是傷心罷了。”堇微微搖了搖頭，隨后拿起手背抹了抹眼睛，吸了吸鼻子。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看她似乎好一些了，我猶豫著再次問了起來。

“是真的。某種意義上。”

堇的回答有些曖昧，什么叫‘某種意義上’？

“我不太明白。”

想了片刻，我搖了搖頭，直接答道。

“你心里希望她們能喜歡你，所以她們回應了你的呼喚。”

堇的話依然讓我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是個什么說法？

然而我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問，她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對于她們來說，她們存在在這里的全部意義就是讓你喜歡上她們。一旦你不再喜歡她們了，那么她們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堇的話讓我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一刻的堇顯得十分陌生，雖然她依然面帶悲戚，但是我仍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兩步。

這一刻的堇仿佛是某個邪惡教派的狂熱信徒，堅信著人存在的理由是為了讓別人喜歡上。

“奇怪么？”

堇將目光轉向我，嘴角露出一絲凄涼的笑容：“當造物主都不再愛著自己所造之物，那么這些被造出來的東西又有什么存在的價值呢？”

“堇……你到底怎么了？別嚇我。”

看著仿佛某部恐怖片里角色的堇，我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雨夜，近乎空無一人的街道，似乎隔絕一切的雨幕……

當這些因素綜合起來的時候，一股寒氣從我心底直竄腦門，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很好，也不好。因為，我們就快要死了。”

堇說完這句話之后，不再看著我，轉而看向街上那無邊的雨幕。

大雨還在繼續著，幾十米之外的地方依然一片黑暗。

然而就在這黑暗之中，我似乎看到了某個矮小的身影正朝著我們走來。

“她來了。”

堇低語一聲，隨后突然煞有其事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著。

那個矮小的身影逐漸走近了，當她走到路燈下的時候，我才看清楚她的真身。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多歲，身高大約一米二左右的小姑娘。雖然因為距離的原因看不清長相，但是我想穿著類似女仆裝出現的小朋友，應該就是小姑娘吧，大概。

可是，為什么一個小姑娘會在這種傾盆大雨的夜晚朝我們走來？還是在這種堇似乎在說胡話的時候？

很快，那個小姑娘就走到了距離我們只有幾米遠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隨后開口了。

“想不到你居然放棄了抵抗。”

她的聲音很清脆，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嚴肅感。就仿佛小朋友們常玩兒的裝大人過家家的游戲。

然而此刻站在我身旁的堇卻看著小姑娘點了點頭開口道：“因為我們已經沒有了繼續抵抗下去的理由。”

“明智的選擇。”小姑娘似乎上下打量了一番堇，隨后豎起了右手：“薊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克拉麗絲，你覺得呢？”

“不知道。這次朧的幻術太過奇特，重魔導上也沒有任何類似的記載。”

突然間，另一個帶著奇怪腔調的女聲在我左手邊不遠處響起，我連忙轉過頭看去，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身穿綠色洋裝和格子短裙，手里拿著一本攤開的書，留著一頭金發的少女已經來到了同樣里我們只有幾米遠的地方。

“總而言之只要擊敗南宮先生旁邊的那個人就沒錯了！”

第三個發言者出現了，她也從陰影中走來，出現在了堇的右手邊不遠處。借助有些黯淡的光線，我看到這名穿著振袖緋袴的少女手里正握著一柄刀，一柄日本武士刀。

“她應該就是核心了吧？不枉我們打了那么久，救了那么多人。這次總算可以徹底擊潰這個奇怪的幻術了。”

第四位發言者，從最初那個穿著類似黃色女仆裝的小姑娘身后出現了，她身材高大，手里舉著類似錘子一樣的東西。

不合理。

怪異。

不科學。

一系列的念頭從我腦海里噴涌而出，來不及多想，我一把抓住堇的手，將她拉到了我的身后。

“你們……你們想干什么！這里可是鬧市區，一個電話過去，警察最多兩三分鐘就到！現在到處都是監控，你們以為能跑掉？”

看著明顯怪異，手持武器的四人，我的雙腳都開始有些打顫了。

“……南宮先生，雖然我很理解你中了幻術，但是你這么護著這個虛構之物，還是讓人有些傷心呢。”

那名被稱為克拉麗絲的女性向前走了幾步，搖了搖頭，語氣里充滿了一股失落感。

“什么虛構之物，別以為我會被你們忽悠！這都什么年代了，這種騙術過時了！”

看著逼近了一步的怪異女性，我大吼了一句反駁道。

堇的手很冰涼，也很柔軟，雖然不是第一次握著她的手，但是這一次卻是我主動握著她，而不是她拉著我。

我回過頭看了堇一眼，之前她臉上的悲切似乎消失了，反而掛上了一絲笑意。

然而現在不是問她為什么變臉這么快的時候，我右手牽著堇，左手伸進褲兜里，飛快地將手機的控制鍵按了五下。

緊急求救信號已經發出去了。過了幾秒鐘，我估摸著電話應該已經接通了，所以便再次對著那四個突然出現的奇怪女子喊了起來。

“你們別再靠近了！要知道我們現在就在金鷹百貨旁邊不遠的地方！你們對面就是安德森面包房，旁邊就是監控探頭，你們如果干了壞事跑不掉的！”

“還有，別以為你們有四個人就能夠穩穩地拿捏我們。現在槍械刀具管理這么嚴格，你們手上的錘子啊，武士刀啊應該是假的吧？我勸你們好好讀書，別整天想著混社會……”

然而就在我正講的起勁的時候，卻感覺右手被人拉了拉，扭頭一看，堇正在搖頭。

“不用多說了，沒用的。”

“不試試這么知道？”

“因為她們說的是事實。”

堇朝我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和平日里她待人接物那種包含距離感的微笑不同，我能感覺到。

“實際上我們雖然只存在了幾個小時，但是依然要謝謝你。”

說到這里，堇突然拽了我一把。這突入起來的一下立刻讓我一個踉蹌。然而我質問的話根本沒有辦法出口。

因為堇的臉距離我只有幾厘米遠。

往日里充滿了女王氣息的堇，眼里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高高在上，反而滿是柔情。漆黑的雙眸直直地，毫不避諱地，沒有絲毫掩蓋意思地看著我，她的目光似乎只傳達著一個意思——喜歡。

嘴唇上冰冷的觸感和堇有些溫熱的氣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巨大的轉折讓我一時間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仿佛只是短短的一剎那，又仿佛是過了很久。我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

堇，吻了我。

在這個怪異的雨夜，在這個怪異的時候。

“堇……”

我低著頭看著露出滿意笑容的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倒是她朝我擺了擺手，隨后向前一步，走到了我身邊。在環視了一下那幾個怪人之后，開口說了起來：“美夢終究只是美夢，現在夢也確實該醒了。”

“但是，你們要找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

“誰？”手拿長刀的怪異女子出聲問道。

緊接著，從堇的嘴里，吐出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名字。

“龍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