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林幽幽，上千年的樹林中水霧大得令人透不過氣。潮濕，陰森森地看不見太遠的前方。

夙微一行人騎著千里良駒可以聽到有悅耳的鳥叫聲，“喝！”一聲喝馬的聲音，樹上驚起無數烏鳥鴉雀，夙微恍惚間竟看到有只龐然大物。

鷹么？他們已經在這片樹林里走了半個月，人影全無，那場浩浩蕩蕩地征戰以來這里就無人再涉足。

樹林枝干以一種沖天之勢生長著，肆意張揚地生長著，在這片沒有硝煙的土地中，苔蘚，蕨類植物，灌木，植株樂呵呵地互相攀比。

前面的顏色開始變淡了，似乎就是叢林盡頭。

“看前面！快馬前行！”之前早已派過人前去探路，所以這次為了便于掩飾身份夙微只帶了十名名彧翼。六名成四方探路，確保主子安全。

出了叢林就是一條青白色的水渠，清澈見底，圓滑布滿青苔的石子，綠油油的像是幕提裙子潑過來又玩笑著說“不小心”的顏色，淡淡的薄霧，輕輕地流水聲。

出奇地這里沒有花蝶，倒也是，太過于柳暗花明了到讓人覺得要遇到鬼怪貓妖似的。

傳說中誘人心神的貓妖，專吃人心，吸男人的精氣，吸透，吸干，吸竭。

貓妖倒是沒有，倒是有其他的不可方物。

前方掠過來一個人，直直落在夙微馬前，跪下，“前面有個人，”有個人又如何？“女人。”

“女人？荒山野嶺女人在這里做什么？”夙微看了看身邊的旭靈，一直跟著夙微的旭靈聳了聳肩。

“湖邊烤魚。”男子一字一字地說，面無表情，仿佛看到一具尸體飄在平靜得像面鏡子的湖面。

“哦？烤魚跟女人，有趣。誰那么大膽？”夙微用力甩開了扇子，提起了興趣，一連十幾天都是在那片要鬼沒鬼有鬼影四處的鬼林子里，這下終于遇到點事做了，“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這個人打什么主意，旭靈你們候著。”

“是。”

他翻下馬，嫻熟，自信，嘴角有一抹邪笑。不知不覺，他們真的有點像。

夙微，夜莊，就連幕提的神情……跟著齊聿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他早已不知道什么是艷遇，什么是巧合，他不信這些。

水汽越來越多了，清新的水汽，有別于那烏林的厚重。有清新鮮草的味道，或許還有烤魚的焦香。

長著青黑色苔蘚的石頭，撿幾顆回去放在父親房中書桌那盆云松盤里倒是不錯。

不知名的綠色樹枝葉上沾滿了綠色的圓滾滾的點點露珠，一碰就嘩嘩而下，淋得一身綠色新鮮。

夙微順著魚的味道，撥開人那么高的雜草，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小河，一匹小紅馬。

馬上掛著瓶瓶罐罐，馬背洗得很仔細，很干凈，夙微摸了摸馬背，馬主人是很愛這匹馬。

好馬，卻不見馬主人。

水里有動靜！

夙微察覺到了，卻不打草驚蛇，似乎有條魚，漸漸往遠了游。

水邊女人的衣裙丟在石頭上，只見夙微身形挪移間依然站在一塊巨石之上，“出來。”

沒有衣服如何出來呢？男人啊男人，真是無恥。

水中還是沒有回應，只是波浪涌動的更加劇烈了些，“再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仔細你的命。”夙微云淡風輕地說。

真是不解風情，對不著片縷正在沐浴的女子說這樣惡毒的話。

水里還是沒動靜，“我數到三還不出來可就再沒機會出來了。”

平日里嬉嬉笑笑的夙微此時不知到哪里去了，一副齊聿的嘴臉。

他認定了這里出現的不是什么平常人，這可是烏林邊界，方圓百里廖無人煙，一個弱女子迢迢來這里做什么？

“一，……”夙微還沒念到二，一名女子忽然從水里冒出了頭！露出香肩兩彎。

女子直直看著他，貓眼大而不魅，靈氣有神。臉上開滿了清梅含露，鎖骨精致，像兩根承雪待放的梅花鮮枝，整齊橫在那里，引出一種令人遐想的空曠感，虛無的留白，讓人意欲填充……

他不敢多看，聞到少女身香。

母親說薄嘴唇的女人慣會扯謊，她就是薄唇的女子，第一次看到南紅的夙微不知為何，腦海里竟情不自禁出現祁婳的臉。

她似乎很羞，很羞，嬌羞地低著頭，卻氣息怒放，但還是羞心比較多，像被掀開紅蓋頭的彧國女子模樣，夙微歉意悄上眉頭。

她披散著頭發，頭發讓他想到祀宮里住著的那個女人。

這是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女子，頭發很長，“滴答滴答”地滴在水面，悄悄滴進誰的心呢？

“看什么？把衣服給我！”女子清脆的聲音終于把夙微的神思拉扯回來，他還是有些恍惚，“手上！”看了看，衣服還在他的手中呢。

夙微沒有說什么對她笑了笑，然后轉過身，用內力輕輕地把衣服整齊擺在自己腳邊的石面上。

玉藕似的手臂翻出水面把衣裙撈了下去，像白魚翻肚。

是因為這唐突的場景？是因為愧疚？是因為低著頭的嬌羞？是因為馬背干干凈凈？

他手指一下一下扣著紙扇的扇骨上精致的云燕紋路，緩解著什么。

“嘩”地水聲響起！南紅從水里一躍而起，靜夙微下意識地回頭看。

一抹顏色向上移動，一陣水花潑洗他俊臉的清涼！滿臉水花，束發，衣裾，這出乎了他的意料。

這女人真的……真是復仇心切！

不是很遠的一株高樹樹枝無風自動，抖落幾片葉子，“這女子看起來頗有些夙主子的影子。”

遠處的旭靈跟幾個黑衣男子蹲在上面，瞧見這一幕愣是沒笑死。

南紅此刻已經落在了岸邊，頭發不知什么時候已然系了起來，她面無表情地打量著夙微。

這人眉宇間有種風神，不像是尋常人家的男子，說話頗是冷漠，一身藏藍，五官倒是不差，折扇不離手，此刻半身都濕了卻不見如何動怒，這人……

正打量著的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懊惱起來，“你什么人？哪里來的？怎么如此膽大無禮？不要命了么？”

南紅一下投出了幾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