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掛于天穹的圓月傾泄下了一片清輝，月光靜靜地灑在了地面上，給這條街道都被罩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行人披上了銀紗，更顯悠閑自在。

璃茉走在前面，身后跟著一直默轉佛珠的年輕和尚。也許是不知道從何說起，璃茉幾次要說卻又咽入腹中。

“兄長可好？”最終還是年輕和尚先說了話。

“應該還好，不對，應該不怎么好。”璃茉糾結的說著，兩只手捏緊了衣角。

“那你是想知道他的過去吧？因為現在的他你才是更熟悉的。”封心仰望著天空，腦中回想起了那個小時候撐起自己世界里那一片天的男孩，輕輕地笑了起來。

“嗯，他小時候是怎樣的？”

“溫柔，成熟，癡傻。”封心認真地說出三個形容的詞，說的璃茉有點懵。

“癡傻？什么意思？”

“他天生就是個只會為別人考慮的人，為了幫我渡過難關，他差點丟了性命，于是便被他師傅逼著，學了忘情訣。”

“這忘情訣究竟是如何修行的？”璃茉心中一痛，原來他小時候也是那般的會照顧人。

“忘情者，無悲無喜，無情無感。所以他在修行忘情訣之后便與我疏遠，最終冷淡到了極致，分開那時候，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所謂的親情。”封心雙手合十，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其實他說的很簡潔，實則他與墨卿塵分離時，墨卿塵異常的絕情，若不是如今的師傅出面，可能他會被同父異母的兄長親手廢掉。

“所以，他根本沒有感情了？”璃茉的手有些顫抖，她想起了幻境之中劉老對自己說的話，莫非真的只是為了所謂的絕情？

“不知，我與他已然十年未見，十年的所歷，一切皆有可能。”

璃茉眼眸暗了暗，伸手捕捉下一抹銀輝，面色微微凝重道：“有人說他的命不由他自己，而是由眾生，你告訴我，他究竟承擔著什么？

封心詫異地挑了挑眉，沒想到璃茉不知道這件事情，看來那位兄長沒打算告訴她，那么究竟自己該不該說呢？

“就算小和尚你不說，我也會一直去問詢的，我只是想早點知道，知道師傅所背負的一切，僅此而已。”璃茉雖喝了酒，卻無醉意，她直視封心，很堅定。

“這世間不僅有我們的存在，在極致天的邊界，有著屬于異族的封印，一百年前我佛門神算知命大師算出古老異族的封印所在，諸圣趕到時，那封印漩渦已經再次開啟，封印之力衰退到了幾近崩潰的邊緣。知命大師以生命為代價，自成新的封印于其上，諸圣合力方才穩固這方世界的門戶。”

“知命大師去之前曾言，百余年后異皇蘇醒，封印將破，唯有天命之子才能助眾生渡過劫難，而他所言的天命之子便是兄長墨卿塵。”封心直接簡單的述說了事情的起因，卻讓璃茉心緒近乎崩潰。

原來他肩上扛著的真的是這天地間的眾生，所以，他的命，不由他自己。璃茉終于明白，他眼底深處的孤寂與那對自由的向往從何而來。

“非他不可？”她聲音顫抖的詢問。

“非他不可。”年輕和尚很肯定的回答。

“他會因此而死么？”這是璃茉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她想知道那個默默地扛起世間的男人是不是注定沒有好的那個結局。

封心這次猶豫了一會兒，似乎在思索著什么，過了片刻，他的臉突然扭曲，雙手捂著太陽穴道：“算不出……我不知道。”

“你沒事吧？”璃茉略顯驚慌，也沒心思繼續問下去，急忙扶著他坐到了一旁。

年輕和尚呼呼地喘著粗氣，良久才深吸口氣緩過神，搖頭苦笑道：“果然，算者不能算至親，否則必遭反噬。”

“你別算了，我大概清楚了。”璃茉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既然連一百年前的知命圣者都只能用生命為代價，那墨卿塵可能也……她低著頭，想起了幻境中玄源子說的話。

“小師弟，你應該清楚，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你的命，是這天下的！”

“看看你額頭的印記，你的命生來便是注定的，你改不了，任何人都改不了！”

所以，他只能走這條明明知道結局如何的路嗎？他那么愛看天，是不是想問問這蒼天，為何定了他的命？

“封心，他的命，能改嗎？”璃茉很不甘心，她想讓墨卿塵有個不一樣的未來，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

“師傅說過能，只是墨卿塵自己不想改。”封心無奈地笑了笑，墨卿塵已經是世間無敵般的存在，天命可以束縛他，但誰都控制不了他。他不想，那便很難做到。

“他為何不想？”

“不清楚，師傅去太清做客時曾和他說起過這件事，最后被他無情地丟出了太清山門外。”封心捏了捏手指，一臉的向往之色，他很想成為墨卿塵那樣的強者，把那啰嗦的老禿子丟開。

“由不得他，我要替他改！”姑娘突然笑著起身，這幾天的陰霾心緒一掃而空，因為她有了一個心甘情愿的目標。

封心低著頭，很仔細地看著兩只結伴同行的螞蟻，其中一只因為搬東西被壓的倒下，而另一只高大一些的將東西全部扛在自己的身上，帶著小一點的緩緩離去。

“小僧幫你。”他突然抬頭，那張和墨卿塵有些相似地臉上露出堅定之色，繼續笑著道：“他竟敢不認我，那我就改他的命，讓他這輩子都感謝我。”

“小和尚，你不像你自己說的那般一根筋啊。”璃茉的酒勁兒終于上頭，隱隱有些昏沉。

“小僧說的是心極致，不是一根筋。”封心哭笑不得，這人怎么感覺有些神經大條呢？墨卿塵是怎么挑了這么個徒弟的？

“呵，差不多……心太極致不就是一根筋么。”璃茉嘴里喃喃著，眼皮已經開始打架。

封心無奈地拉住她的袖子，將她拉回了酒館之中。璃茉一到座位上就趴倒在桌上，月心蓮見怪不怪的笑了笑，倒是顧北巖眼神有些怪異，先前看她那么豪爽，還以為很能喝呢。

三個人繼續舉杯，聊著一些修行上的事情，然后就聽到了璃茉說出的一句迷糊話。

“墨卿塵……我一定要……改你的命……”聽了這話，月心蓮和顧北巖對視一眼，同時嘆了口氣，璃茉與墨卿塵之間可能永遠都會糾纏不清。

剛將酒杯放下的封心很認真地呢喃道：“好吧，我知道他為何收你做徒弟了，師徒倆一樣的倔……”

此時窗外的月色正好，清晨峰地樹下，墨卿塵睜開眼眸，狠狠地捏緊了雙拳，只因他感受到了一個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