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一切慢慢步入正軌，人來人往的廣場卸下新年的裝飾物，每家過年時的喜悅慢慢褪去，迎來的是為生活而日益奔波的惆悵。

顧念瑾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里，剛應酬完，身上的酒味即難聞又熏人。

原本干干凈凈的他此刻像街上的醉鬼，只不過他是躺在床上而醉漢躺的是大街。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跌跌撞撞進入書房。

他打開燈，只見角落里原本用來規劃的可移動白板如今貼滿女人的照片。

他慢慢走過去，虔誠地看著上面每一張照片，有在超市買菜的，做飯時認真的，躺在沙發上睡著的……

各種各樣，照片中的人很美很漂亮，微鼓的肚子絲毫不影響這份美好。

顧念瑾伸出手，取下一張她安靜時睡著的照片，輕輕的把它貼近左胸膛，那藏在深處的心臟瘋狂跳動。

他想到那天懷中的女人笑顏逐開地對著其他男人，手輕輕搭在肚子上，一顰一目都是為了其他人。

她這么喜歡小孩，一定很看重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很可惜，孩子卻不是他的……

顧念瑾的眼角爬上猩紅，感覺自己這幾個月來壓在心底的野獸快要釋放。

可他又有什么資格回到她身邊，他連和她見面的勇氣都沒有。

他把照片拿到眼前輕輕摩挲，眼前的視線慢慢模糊，一滴淚悄然砸進地毯。

他渾然不知，嘴里還輕輕地念著：“傾傾，傾傾，回來好不好……”

不知過了多久，顧念瑾感覺有人抱住了他，他抬頭想看看是誰，眼睛的氤氳卻讓他看不清楚。

但身體的反應快過大腦，熟悉的味道縈繞在他身邊，讓他一下便能知道前面的女人是誰。

他把頭埋進她的脖頸，慢慢廝磨著，溫柔地喊著她的名字。

許傾伸手抱他，微微笑著，輕柔柔地說：“阿瑾……我到頭來還是發現我忘不了你。你知道嗎？我做的這一切，何止是你在難過，我也感同身受，甚至比你更深。

阿瑾……你知道十年前看到你和孫穎交往，我的心有多痛嗎？我當時賭氣地想，既然你不喜歡我喜歡別人，那我為什么還要演獨角戲，讓舞臺提前落幕就可以了。

但是后來啊，第二天看到你，你哪怕沒有對我笑一下，我那顆前一晚說著絕對不再為你跳動的心又開始了我無法控制的悸動。

阿瑾，你還記得高三的作文比賽嗎？或許你已經不記得了吧，但當時的畫面，過了十年，我不知道為什么還忘不掉。

我看到你和孫穎，你們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牽手，孫穎在游樂園里做了我想和你一起做的事。

我想和愛的人一起走在大街上，想像普通情侶一樣約會，想你低頭寵溺地看著我再揉亂我的頭發。

這些我所想的，你和另一個女孩完成了，我一個人坐在不知名的角落，希望你身旁的人是我。

阿瑾……我沒有和唐鈞笠在一起過，大學的謠言沒有澄清是我想讓你生氣，想讓你為我吃醋。可是你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啊……”

回想記憶深刻里的自己，那是她年少中最不愿意提及的自己，卑微又無能。

許傾的聲音帶著哽咽，連帶著聲音開始有了顫抖：“阿瑾，你還記得我的第一次嗎？

我當時在想，如果你要了我，你一定會對我負責的吧……我們兩家是世交，你要是不對我負責我爸爸一定饒不了你的。

可是沒想到第二天起來，你平靜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什么臟東西……

阿瑾……當初的婚約不是我提的，我們的事是許渙發現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還是想說……

阿瑾……你還記得你知道婚約后找我說過的話嗎？當時你說，無論怎么樣，你最后都會和我結婚。

我當時可高興了，一整晚躺在床上，想象著我穿著潔白的婚紗，紅毯的盡頭是你，你會微笑且溫柔地注視著我，爸爸會把我的手交給你……

然后我們互相凝望著對方，在大家的見證下許下諾言，最后還會交換戒指……

可是阿瑾，十年來，我每年只會收到你送的生日禮物。我安慰自己沒關系，起碼你還記得我生日不是嗎？

可是阿瑾，你能不能不要每年都送一樣的啊，我的衣柜里有九款一樣的包包，我怎么背的過來啊……

阿瑾，你知道嗎……這十年里，我無數次地想問你當初說的話還算不算數，我不想等你了，我好想放棄……

阿瑾，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有過一個孩子……當時我滿心歡喜地和你說我懷孕了，可是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小孩啊。

我看到你皺起的眉頭，我知道你不開心了。我當時在想，早知道我就不這么自私了，為了逼你結婚，偷偷懷上你的孩子……

阿瑾，我又懷孕了。可是我不想再去打掉，不想再次躺在冰冷的手術臺。盡管是無痛人.流，但當機器進入我身體時，我還是能感覺到身體里有什么被人抽走……

阿瑾，就算不同意這個孩子也沒關系，現在寶寶已經快六個月，不能再做手術了，你就是想不要也不行……”

“對不起，傾傾，對不起……”

滾燙的淚水滴在許傾脖間，許傾仰起頭，可忍久了的眼淚還是止不住掉了下來。

她沒有說話，整個書房只有顧念瑾的聲音。

五分鐘后，顧念瑾抬起頭，望著她的雙眼，最后慢慢覆上，留下虔誠的一吻。

“傾傾，你用二十年的時間追我，我將用余生來跟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