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九垂眸，“我睡覺了。”

雪白小狐貍蜷著身子縮進被子卷內，窗紗沒合上，月光很亮透進屋內，照在她從被子里露出的腦袋上，映出一片雪白，她眼眸半睜，還沒睡。

屋內只有她一個，玄辰去了樓下大堂，走之前問了溫九，她撒謊說不餓。

有桂花糕碎墊著，肚子確實不太餓，她盯著窗戶發呆。

溫九知道，在妖都時，玄辰有派人跟蹤她，不愿在惡狼面前提起以前。

那個有著江晨面容的人、屠了白貍谷的人，現在就跟自己處在同一屋檐下。

沒有想象中的刀劍相交，血腥殘暴，你死我亡....相反，還需要靠他來幫助自己。

心中翻涌起強大的自責感，壓的溫九快喘不過氣來，愧疚猶如鎖鏈般，將她死死困在心牢之中。

隨著愧疚而來的，是濃濃的不安，玄辰很強這溫九知道，碾死自己就如同碾死螻蟻一樣輕松，能如此平安的呆在他身邊，只是因為圣書罷了。

于溫九而言，玄辰只能是敵人，跟朋友一詞永遠不可能劃成等號，她必須要認清現實。

玄辰說的很對，眼下的情況不允許存在什么同情心，在其他人眼里，或許她跟小風并沒什么區別，都是蕓蕓眾生中的可憐人兒罷了。

“吧嗒。”鑰匙轉動的聲音，吱呀一聲門被打開，溫九閉眼假寐。

門口一陣窸窸窣窣，她習慣性豎著耳朵。

“嗒嗒嗒”腳步聲越來越近，在桌前頓住，溫九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半晌，低沉聲音響起，“別裝了，起來吃東西。”語氣依舊冷冽。

溫九沒動，眼睛緊閉著。

那人不再言語，窸窸窣窣的聲音又響起。

片刻，飯菜香味傳進溫九鼻間，“咕嚕～”肚子不受控制的哀鳴起來。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小狐妖抬頭，眼眸半闔用爪子輕柔著，假裝剛睡醒的模樣望向玄辰，“你回來了啊。”

玄辰盯了毛團子看了好一會兒，沒拆穿她拙劣的演技，從侯間發出低低的一聲“嗯”，“我再不回來，某只蠢狐貍該把自己餓死了。”

一看見食物，什么有的沒的煩心事，全被溫九拋之腦后，玄辰坐在桌前看著小狐妖吃東西，見她夾起食物繞過白紗這才送進嘴里的麻煩模樣，沉聲道：“不能先摘了？”

夾食物的手一頓，溫九神色不自然，將筷子放回桌上：“不用了，我..我吃飽了。”

胳膊被人扯住，是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其上還有著動物牙齒的印記，很深已經結了痂，手的主人沒什么表情，“坐下。”

“我真的吃飽了。”溫九費力想要掙脫，卻被玄辰硬生生扯回座椅上，“為什么撒謊？”

弦被觸動的聲音，“啪”的一聲徹底崩斷，溫九猛的甩開抓著自己的手，“你憑什么要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被嘲笑受人冷眼，臉上有東西的人又不是你！！為什么要管那么多！”壓抑許久的情緒瞬間爆發，如火山般來勢洶涌，“也對，高高在上的狼王大人，哪有人敢對你不敬，含著金湯勺出生的人又怎么會懂這種心情。”

“你長相怎么樣跟我無關。”玄辰冷冷撂下一句話，轉身出了門。

“啪嗒。”門被關上。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溫九坐回椅子上，閉目緩解著太過激烈的情緒，臉上濕漉漉的，不知何時竟流出了眼淚。

將淚痕擦干，溫九情緒平復不少，目光移上桌面的油紙包，里面放著五六個雞腿，金燦燦的好不誘人。

想起午時帶來的那只沒腿燒雞，....這是特意給她帶的嗎？

“我是不是太過分了...”后知后覺的小狐妖有些后悔方才說的話了。

毛團子縮在被褥里等了一夜，沒等來她要等的人，空留啃完的雞骨頭，靜靜的躺在桌面上。

清晨天剛蒙蒙亮，溫九頂著黑眼圈下樓，玄辰一夜未歸，定是非常生氣吧，她昨晚說了那么重的話，那人會不會不打算回來了，就這樣放任她自生自滅。

沒什么食欲的溫九去對街買了幾包桂花糕，是給小風兄妹帶的，她又回屋里呆了會，抱著僥幸心理等某人回來。

一秒，一千秒，五千秒。

天已經大亮，她不打算繼續等了，溫九提起桂花糕，慢吞吞移到門前，將之打開。

“怎么這么慢。”慵懶聲音從門側傳入溫九耳中，玄辰斜靠著墻一臉不耐。

“你..你怎么在這？”

“說了陪你送東西，我從不食言。”

“...昨天的事”“走吧。”沒等她說完，玄辰徑直下了樓，擺明了不想提起。

提著桂花糕，溫九默默跟在身后，她看不透玄辰的心思，不明白這人到底生沒生氣，想問他昨晚去了哪，又憶起昨晚自己說的話。

明明說了不讓人干預的話，又反過來詢問別人的行蹤未免自相矛盾了些。

氣氛有些凝固，出了春陽樓，前方那人停住了步子，只顧低頭行走的溫九一時沒注意撞了上去。

“我..我”溫九后退一步，有些尷尬，耳尖泛了點紅。

“帶路。”玄辰沒看她，語氣低沉。

“啊..哦。”

一路上兩人沒有任何交流，街道如往常一般嘈雜。

“肉包子嘞，新鮮出鍋的肉包子，客官要不要來一個？”

“媽媽，我想吃包子！”

“走一走，看一看嘞，您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賣糖葫蘆嘍！”

“哎，你聽說了沒....”

“真的假的？王上會同意？”

“消息都傳出來了，哪能有假....”

小販叫賣聲，行人交談聲交雜在一起，溫九沒心思細聽，攥緊桂花糕的繩子，在一處窄小巷子口停住。

跟繁華街道的房屋不一樣，巷子內雜草叢生，似是很久沒人來打理，玄辰跟在身后，見四周環境破敗，眉頭微蹙，只瞬間便消失了。

溫九抬腳進了巷子，木頭腐爛的味道充斥在鼻間，兩旁房屋緊閉，門前生了不少雜草，一看就是許久沒人住了。

有的木門早已腐壞破爛，從外就能望見院內的場景，早已成了野草的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