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帽子往事
- 似水無聲
- 小晴暖
- 2284字
- 2021-01-17 21:51:10
“爺爺!”秀兒叫起爺爺來聲音甜蜜的很。
“哎!”一個頭戴毛皮帽的老爺子從人字形的架子后面探出頭來笑呵呵的應著聲。
“老丈,打擾了。”許灰和薛碧潭笑呵呵的打著招呼,“我們是從軍營里過來買菜的。”
老爺子笑瞇瞇,道,“有,有,蘿卜和韭菜剛好能吃了,正嫩著呢!”大約是上了年紀,他慢騰騰從架子后面走了出來,還深深的錘了錘彎著腰。
誰也沒有注意到,水千沫停下了,她低著頭,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最后一波的烈陽半影交疊出一個個影泡,每個人影看上去都模模糊糊,歡喜的挨在一起。每個人都熱熱鬧鬧,喜氣洋洋。
除了她。
她的腳步停在喧鬧之外,與他們格格不入。
她的睫毛顫抖著,一張臉即使是在金色的陽光中,也是蒼白的,她僵硬的看著他們。
他。
山里的老人慣常愛戴帽子,眼前這一位也不例外。只是,他戴的帽子與別人不同,是一頂狐貍毛皮的帽子,若仔細去看,能看到上面綴著一指寬的一條獺貍皮和幾片羽毛。
她認得這帽子,不止在趙老奧村那個被視為不吉利的獵戶頭上見過,還在她更深的噩夢里出現過,小小的她,拼命蜷縮著身體不想被人注意到,耳邊盡是哭泣的聲音,女人的哭聲聽得讓人心都要碎了,而那個男人......
千沫慢慢收起心涼,竭力打斷自己的思緒,還想它做什么,都過去了。素嫣說過,不能讓別人左右她的思想。她記得她的話,人生而無罪。
“千沫,千沫?”許灰伸著手在她面前搖晃,一張微微見汗的臉滿是笑容。
水千沫仿佛一個蒼白的木偶,被突然注入了生氣,她很緩慢的綻開笑顏,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聽到身上傳出冰層破裂的聲音。
“來了。”她輕輕應道,雪白從臉上慢慢的褪去,她看上去又和平時沒什么不一樣了。
原來,那樣殘忍的人訓練出來的她也這么殘忍吶。
千沫唇畔的笑更凝重了。
慢慢走過去,眼前一幕是老人正與秀兒坐在一起開開心心的給小瓜苗上架子。
秀兒在老爺子的面前沒了那些媚態,只是小女孩般的靈秀,她的眼睛睜得很大,道,“爺爺,等我攢夠了錢,給你買個暖水瓶子,讓你晚上也能喝上熱湯。”
老爺子笑著,慈愛的看著秀兒,道,“女孩子家,買個花戴吧,不要為了我這個老頭子這么辛苦。”
秀兒的眼睛睜得很大,道,“才不辛苦,爺爺要養好胃,一直陪著秀兒。”她笑得真摯,眼睛的最深處全然是坦率。
千沫一絲的驚訝,一陣的柔軟,再兇悍的外表下,也有想要保護的人。
秀兒抬起眉眼不在意的瞟過其他人,突然瞥見許灰大喇喇踩著地上的小苗,立刻著惱的一瞪眼,道,“哎,那個長臉的,小心我的菜苗!”說完立刻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向他走去。
“哪個臉長,哪個踩了苗,眼神不好吧!”愛說笑話的人最不喜歡被人當笑話,許灰哼哼唧唧道。
“就是你!”秀兒站在他身邊皺著眉看那踩倒了的菜苗。
“這位大姐......”許灰氣得笑了。他挽了挽袖子,賭氣的與秀兒一搭一搭的逞起了口舌。
老爺子似是對自家孫女的脾氣頗為了解,也頗為容忍,只蹲在那里,兩只手捧著小瓜秧耐心的等待著。千沫勸不了那二位,索性就幫老人拿起架子,道,“爺爺也教教我,千沫想學一學怎么給瓜苗架秧子呢!”
老爺子樂得有人幫忙,笑呵呵道,“好呀!”他一邊慢慢的拿過秧子,放在架子上,一邊和顏悅色的給水千沫講了起來。不多時,水千沫已學得似模似樣。待將所有小瓜苗掛到架子上,點滴晶瑩的汗水在她瑩白的額頭閃閃。
老爺子笑著站起身,道,“姑娘,好靈巧的手,練一練定是個好菜把式!”
千沫含笑應道,“這都是老菜把式的師傅教得好!小菜把式才沒有歪了跑!”
她說的這樣有趣,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西斜的日光,自帶著金色和暖紅色的魔力,最能撫平心事,仿佛親切家人的笑顏,與跳動的心臟一般火熱,這樣的艷色襯得兩人的笑意也分外的溫暖起來。
老爺子慈愛的看一眼自己的孫女秀兒,暗啞的聲音里是掩不住的疼惜,“你這性子和我的秀兒還真像!是個好女子啊!”
像秀兒?
水千沫蹙眉看了一眼不遠之處的秀兒,卻呆住了。
她慢慢將目光移回老爺子的惻顏上,那些金色的日光莫不是真的帶著魔力,怎會將眼前這老人的眼眸和秀兒的眼眸都染成了淺金色?老人的惻顏亦被這魔力的金色勾勒,將高挺的鼻子與下巴襯托的分明,在某個瞬間與秀兒小巧的臉龐一模一樣。
這么說起來,茜惠也是......
“我是從山里出來的,這帽子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樣式。”千沫的腦海里電光火石般略過這句話。
難道?
水千沫睫毛顫動不已,一顆心仿佛被突然拋起又突然落下,將整個人都震得仿佛碎片一般。一團心事紛亂如麻,千頭萬緒,各種滋味涌上心頭,耳邊盡是各種轟鳴。
良久,她才慢慢抬起眼簾,道,“爺爺,你們從哪里來的?”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希翼,似希翼不會成真,也隱約覺得不可能避過。
老爺子看了她一眼,卻沒有絲毫詫異,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慢慢挺直腰板,“你看出來了?”他仔細看著水千沫,想不到這個小姑娘這么敏銳。
他笑了笑,眉目舒展了許多,水千沫卻從那些和藹的皺紋里看出一些不屑抹去,也不屑遮擋的鐵血剛毅之色來,她不由得也挺直了脊背,鄭重相對。
“不錯!我跟隨我的爺爺,是從西邊來的。”老爺子淡淡道。
果然是西邊。千沫的心沉了沉。
“可曾穿過暮戈海?”她緩緩問道。
“是!”老爺子抬起頭。
“可曾走過定邊山?”千沫又問道。
“不錯.....”老爺子的眼中驚奇之色閃動,更加仔細的看著水千沫的臉孔,似在她的臉上尋找著什么。
“你怎會知道這些,你,莫非去過?”老爺子什么也沒看出來,有些失望又有疑惑道。
“沒有!”水千沫的臉色即使是在那艷紅的日光下,也是蒼白的。
“爺爺,你們為何會來到這里?”千沫垂著眸子小心翼翼道。
“......”老爺子的臉色稍稍陰沉,緩緩道,“這個原也不是秘密,告訴你無妨。”
他看一眼水千沫,道,“老夫原本的姓很長,在我們的語言里,意思是只剩一人仍能存活下來的人,于是我們一族得名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