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脂粉
- 似水無聲
- 小晴暖
- 2042字
- 2020-11-20 16:11:50
花藤壺懸在半空。
仰頭看上面,兩邊參差不齊的山崖相對而出,只能看到一條窄長的藍天,外面陽光明媚,可是這里卻仿佛另一個世界。下面的地面上漂浮著一層肉眼可見的污濁氣,看不到什么鮮活的綠植,到處都是與石頭一樣顏色散發著陰冷和霉氣的苔蘚。
支撐著手腳的石頭層層疊疊,松脆的可以輕松掰下。他小心的試探著,指尖扣住一道石縫,試了試,那石頭發出輕微的咔嚓聲,花藤壺面色一變,來不及多想,趁著那石塊沒有塌下來時,趕緊縱身一躍,抓住了它上面一道突起的石崖,誰想,那石崖卻在觸手的一瞬間土崩瓦解,碎成了一塊塊的石頭。
花藤壺與那堆石塊一起摔了下來,被它們重重的埋在了下面。
在眼前光明消失的一瞬間,他憶起白孔雀那廝的話,它們生長在不著天地的地方。
金仙蟲。
。。。。。。
水千沫沉沉睡著,除了眉梢,她的臉頰上又多了一對梅花形的痕跡,雖然看著嫵媚,卻說明,她的毒在全身蔓延著。按照白玉空的說法,當她全身都變成紅色時,她就死了。
她的不遠處是一只燃燒的火把,火把燃得并不快,偶爾暴起一點火花,又很快悄無聲息的消失了。即使燃得這樣慢,這火把也漸漸燒到了尾巴,很快就要熄滅了。
沉睡中的水千沫眉兒微不可查的蹙了蹙,也似在擔心。
擔心誰?花藤壺么?
他是該回來了。
眾人都在不遠的地方圍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他們的注意力落在不遠處幽深的森林里,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米襖抿著小嘴,小大人一樣乖乖坐著,仿佛一個精致的娃娃。
“回來了!回來了!”許灰突然站起來大喊道。
眾人都站起身來,一起驚喜的看了過去。
很久之后。
眾人才看到一個人影慢慢的走過來,他的頭發和臉上滿是塵垢,額角淋漓的滴下幾道鮮紅的血痕,他的衣服撕破了多處,手臂和腿腳上也見了傷??墒撬吒叩陌褐^,從那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他閃亮的眼睛。
“金仙蟲!”
花藤壺雙手捧著將一只用樹葉包裹的肥嘟嘟的黃蟲子交給符離。他笑著,全身上下只剩一口雪白的牙齒還完好。
白玉空的眸子冷靜的略過他,什么都沒有說。
張五黑的臉色卻變了,緊走幾步攔著花藤壺道,“怎么搞成這樣!”
“沒事!運氣背了點,沒抓穩!”花藤壺胡亂的用袖子擦著臉,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大步走向水千沫,小心翼翼俯下身去看她。眾人分明看到他撕破的袖子里,血肉模糊的一片。
這才是剛剛開始啊!
眾人相顧默言,眼中都是復雜的。
在花藤壺急切又期待的目光中,白玉空神態自若,一只手拿起那金仙蟲,另一只手拿著銀針去刺。等眾人晃過神來時,白玉空已施完了針,水千沫的袖子稍稍掀起,她白皙細膩的手腕上,赫然又多了一個針孔。
花藤壺輕輕為千沫蓋好衣袖,又低著頭看了她一會兒,一言不發向林子里走去。
“藤壺,你受傷了,還要去么!”張五黑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咬著牙道。他的臉色沉重,滿眼的復雜,雖然對不起水千沫,可是這話他實在是忍不住,不能眼看著花藤壺生生的去送死?。?
花藤壺稍稍詫異,卻笑得清淡,“沒事!剛剛只是大意了!”他很緩慢卻很堅決的掙開張五黑的手。
王藍田、許灰等人默立,眼中都透著一絲不忍。
看著花藤壺離去的背影,符離眼中的冰冷依舊,輕輕道,“脂粉誤心,自廢前程!”
“卿乃狂客,拼死為紅顏?!卑子窨盏?,眼眸的最深處收縮成了一個晶點。
符離的眉頭突然緊緊鎖住,心里升起了一點憂慮。
“怎么?”白玉空橫掃他一眼道。
“沒事!”符離搖頭,希望那點擔心是多余的。
白玉空眉尾輕抬道,“畢竟是毒物,要做些處理,隨我去清洗銀針?!?
“是!”符離點頭,與他一起走向溪邊。
當第三株火把的煙火散盡時。
花藤壺回來了。
他深深的喘息著,滿臉滿身都是疲憊的,汗水條條的滑落,將他臉上的血跡和塵垢化得斑駁。他扶著樹,半身靠在樹干上,嘴角邊浮起一點笑容,眾人只看得到他的那對眼睛,明亮的,透徹的,帶著期許。
“第三種,九雷蛇?!?
放下背簍,花藤壺有些蹣跚的走向水千沫,眾人都看得出他的傷更多了,兩條腿都在輕輕的顫抖,他的力氣已然告竭,卻在強撐著不摔倒。
他柔和的目光掃過千沫的臉頰,不自覺的微笑著,“她好些了么?”
“是!”白玉空微微頷首道。
花藤壺臉上一松,緊繃的身體亦松懈了少許,許是因為泄了力,他的身體有些搖晃,不得不用手撐著地,急促的呼吸帶動起千沫額角的發絲,細弱的發絲飄散得凌亂起來,他想伸手去理,才發覺自己的手上滿是鮮血和污垢,那只手停在半空,在自己的額頭上輕輕一抹。
“照顧好她!”花藤壺說完這句話,卻費了很大力氣才站起來。
眾人都看出他已是強弩之末。
他的身體顫抖著,每一步都那么艱難,卻一步不肯停下,堅定的,緩慢的,孤獨的走向森林的深處。
“小哥哥!”尖利的啜泣聲驟然變大。米襖一邊放聲大哭的追了出來,一邊張開雙手抱著他的腰不放。
“小哥哥,你出血了,出了好多血??!你為什么要聽公子的話??!小哥哥不要去了!你還有米襖啊!”
花藤壺停下腳步,緩緩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道,“米襖乖!等哥哥回來陪你玩!我帶好看的花環給你!”他推開米襖踉蹌而去,只留下一個模糊的笑臉。
米襖似是愣住了,良久,她癱坐在地放聲大哭,而花藤壺再未回頭,消失在那迷蒙的綠色中。
米襖的哭攪動著人心,撕扯著良知,仿佛一把鑰匙,打開了眾人沉重的心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