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了。

水千沫和符離推開門走了出來，沃若和吳隱等在門口，一見她出來了，沃若立刻就要走進去。

“慢著，姐姐不能進去。”水千沫道。

沃若眼中藏著極深的怒意，強壓著心情道，“為何不可？”符離瞥了一眼她，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公子有令，任何人不可進入。”

沃若臉色一沉，道，“為何你可以進去，而我不能呢？”

水千沫想了想，似笑非笑道，“因為公子在為一件重要的事為難，這件事必須得是親近之人才行，千沫不才，想要替公子分憂！”她的話一落地，吳隱的眼睛都瞪大了，水千沫討厭白玉空，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沃若也呆了呆，道，“親近的人？重要的事？”她茫然無措的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人。

“是啊！”水千沫一邊說，一邊輕撫自己的臉頰，從旁邊盛開的茉莉叢中摘下一朵，取了些花蜜沫在嘴唇上，又將那些朵香花別在胸前。打理好自己，千沫從廊下拿起一個夜壺，對兩人小聲道，“公子準備歇下了，你們也回去吧！”

沃若先開始還冷眼看著，直到聞到千沫身上濃郁的香氣，再聽到這一句忍不住道，“怎么，你說的重要的事，就是這個。”

莫非是公子勞累了，怕勾動舊疾，需要有人值夜？可是值夜一向都是沃若在做，怎么公子今夜卻會讓水千沫去。想到自己今天幾次開口，都被公子喝止，莫不是公子厭煩了自己？沃若頓時胡思亂想，有些慌張起來。

“是啊！”水千沫淡淡道，“只是公子為難的事，我也很為難。”她嘆息著，腳步亦很遲疑。

沃若再顧不得，冷冷道，“早知道你對公子心懷著不滿，怎會真心為了公子，現在就別裝樣子了。”

千沫似是吃了一驚，道，“姐姐，我并沒有不滿啊，也沒有裝樣子啊！”

沃若冷笑一聲，高聲道，“我才是對公子忠心之人和親近之人，他為難的事，我一定會盡力完成。這件事我一定會替公子做！你回去吧！”

水千沫忽的展開笑顏道，“那好，姐姐不愧是對公子忠心之人，妹妹自愧不如！”

沃若頓時愣怔，總覺得哪里不對頭。

果然，水千沫收起了臉上的笑，將手中的夜壺遞向沃若，道，“這里是那位生病的申樸先生的尿，公子說需要根據這尿的味道，調整下一步該怎么用藥，若無親近之人愿意代替，公子便要自己去嘗了，姐姐忠心可嘉，便替公子嘗尿吧！”

“什么？嘗尿？”沃若頓時驚呆了，還是要嘗一個不知名的病人的尿。她頓時大怒，道，“我才不要嘗！要嘗你自己嘗！”

“姐姐，不是說自己對公子忠心，只要是為了公子什么都會去做么？你親口承諾的事情怎么現在卻又反悔了？”千沫的臉冷冰冰的。

“什么？我是說過！可是．．．．．．”水千沫用自己的話來堵自己的嘴，讓沃若一下子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公子定下的規矩，第一條便是不可妄語欺騙，第四條便是不可無故誹謗同僚。”

“你，我沒有妄語，我也只是說了你幾句，我只是．．．．．”沃若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刻她已是落入了水千沫的套子里，看著那尿壺，臉都白了。

“按照規矩，妄語者三十大板，誹謗同僚三十大板，姐姐一共六十大板，你是替公子嘗尿，還是要挨打？”水千沫并不放松，亦步亦趨道。

沃若轉身想走，卻被水千沫一把拉住，扣著她的手向關閉的兩扇門那邊看去，“姐姐當真不明白么！這可不是你使小性子，對著公子訴一訴委屈，就能被他原諒的小事。要知道，姐姐發下豪言時，公子可是能聽到的，若你現在出爾反爾，公子也會知道。咱們這一路行來，公子帶的人不多，是怕人多了心不齊，只要求忠心一條。憑你這樣遇到些許為難的小事馬上翻臉，哪還有忠心可言，公子還怎么能信任你？將重要的事交給你去做？姐姐可不要變成公子眼中的兩面人！被人疑心的好。”

受到懷疑的人是什么結局，沃若自然知道，那車夫剛死了沒有幾日，那張滿是鮮血的臉仿佛還在眼前。她的臉色越來越白，渾身顫抖，出身在高門大戶的她最清楚，無論什么出身背景，若是被主子起疑心，只有死路一條。

水千沫淡淡的笑了笑，將那尿壺一遞道，“是挨板子還是表忠心，全在姐姐一念之間了。”

沃若哆哆嗦嗦接過那尿壺，咬著牙，小小的喝了一口，滿口不知什么怪味，立刻惡心的吐了出來。

千沫眉目含威道，“不夠，姐姐要連飲三大口才能品出滋味，像現在這樣少，莫不是忠心不夠！”

沃若被逼得無法，果真連飲了三大口，喝完后，她再忍不住，蹲在一邊的花叢里吐得天昏地暗。

水千沫從胸口摘下那只茉莉花丟在她的臉上，道，“吃兩片茉莉花瓣去去口氣吧！”沃若恨恨的轉過頭去，自己從樹叢上摘下茉莉，一頓大嚼。她此生都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捂著臉一邊哭一邊就要離開。

她的身后傳來一個聲音道，“這妄語的三十大板是不用了，可是姐姐莫要忘了還有誹謗同僚的三十大板！姐姐以后再不可犯，要不數罪并罰，別怪妹妹手下無情哦！”

回應她的是更加劇烈的嚎啕大哭。

“回去吧！吳大叔！”水千沫淡淡的轉頭，正看到吳隱坐在那里看傻了眼。

“原來你們小姑娘之間不合是這樣的，還真是麻煩，你要是看她不順眼，拖出去揍她一頓就好了么！還是我們男人簡單！”吳隱一邊搖頭一邊道。

水千沫一怔，立刻想到她和沃若互相撕扯頭發，滾成一團的樣子，那畫面太美好，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嗯，我們這樣就好，只是給她個小教訓，想來她以后也不會太張狂了！”水千沫訕訕道。

兩人剛走出去幾步，卻見廊柱的背面靠著一個人，符離，原來他根本沒有走，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在旁邊看了一出好戲。

水千沫的面色淡淡的道，“怎么？”

卻見冰塊臉的符離居然笑了，輕輕道，“做得好！”

水千沫微征，笑得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