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朱衡和許枚，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葉禾青與趙恬田擠在一張病床上，在黑暗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這么說，你真的打算出去留學，決定好了？”

“決定好了。”

南溪沒什么讓她留戀的，前世她就是把自己的世界活得太小，才落得那樣的下場。

“真舍不得你，”趙恬田嘆了口氣，“雖然我們才做了沒多久的朋友，但我真的把你當我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我知道，”葉禾青捏了捏趙恬田的手，“你要懂得保護自己，不要忍受別人的嘲笑，你越不爭，她們就變本加厲。”

“禾青，我要不要和你一樣，出國留學呀？”

“胡鬧，你家在南溪，再兩年畢業了找個好工作，平平安安、幸幸福福過一生不好嗎？”葉禾青笑道，“再說了，離開南溪你舍得你的葉教授嗎？”

“什么我的葉教授，”趙恬田打了個滾，將被子都卷走，“葉教授一點也不喜歡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歡你？”

“我就是知道。”

“每個人的表達方式是不同的，”作為一個失敗者，葉禾青大言不慚的給趙恬田傳授著經驗，“沒看清之前不要輕易下定論，看清真相后也不要自我欺騙，努力的時候不放棄，放棄之后也別后悔，知道嗎？”

“禾青，你好像沒談過戀愛吧？講起道理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難道每個語文老師都要學倉頡造字嗎？”

“這是一回事嗎？”

“勉強算吧，”葉禾青搶過一些被子，蒙在頭上，“不早了，快睡吧。”

“好吧。”

秒針滴滴答答的走了十五秒，趙恬田用氣音小聲的喊道，“禾青，你睡著了嗎？”

“.…..”

“禾青？”

“你不是想問我睡沒睡著，”葉禾青將蒙在頭上的被子拉下，“你是把我喊醒吧？”

“還真被你說中了，我們再聊會天吧。”

“聊什么？”

“我們聊聊朱衡，怎么樣？”

“聊他干什么？”

“他是大明星，為什么不能聊他？”

大明星嗎？葉禾青倒從來沒這么看過朱衡，在她心里，朱衡一直是一個會害羞的普通的人。

“禾青你笑什么？想到什么好事了？”

“你看我這會子醫院住著，能有什么好事？”

“那可不一樣，你看你住院期間，朱衡一直來看你，誰能有這待遇？”

這待遇有什么好的？要是有人想要，葉禾青巴不得拱手想讓，只求待在南溪的這最后一段時光里，朱衡不要總是來打擾她。

“朱衡不就是這樣的人么？對誰都很有溫柔有禮。”

“也是，之前一個粉絲生病了，朱衡還特地去鼓勵人家戰勝病魔。”

“真是個好人吶。”

除了對她不好外，朱衡真的是全方位發著柔光的好人。

如果不是確定朱衡確實不喜歡她，葉禾青甚至都要懷疑，他只對她一人的冷漠，是一種獨特的表達愛的方式。

可惜現實太過殘酷，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讓她看清真相。

“可他總來看你就算了，為什么還帶著媽媽來看你呢？”

“因為他媽是昆曲藝術家。”

“這有什么聯系？”

“我也曾經學過幾年昆曲，所以比較聊得來。”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趙恬田嘟囔著翻了個身，“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都行。”

葉禾青知道，每次趙恬田問出這句話，就意味著她想睡覺了。

趙恬田很快就入睡了，葉禾青卻還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自從朱衡頻繁出現在她的生活里，她的睡眠越發的不好了。

每天夜里，她都放空自己，跟著秒針的滴答聲數數，可這并不管什么用，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睜著眼睛等天亮。

今夜又是如此。

時鐘已經指向十二點，葉禾青從床上爬起身來，裹了一件外套下樓。

雖然是深夜，醫院的急診部依舊有很多匆忙跑動的人，坐在后面的花園里，正好可以看到這個微縮的人世間。

“夜里開放的木蘭一定很孤獨吧？”葉禾青對著面前的花朵嘆了口氣，“可惜我沒帶手機，不能照亮你們。”

話音剛落，背后一道光線亮起。

葉禾青抬手擋住光芒，回頭去看，只見朱衡正立在她身后，為她照著眼前的木蘭花。

“朱衡？你怎么在這？”

不同于白日，夜晚的朱衡，沒有戴任何東西來遮擋面容，只穿了一件灰藍色的薄外套，一手插在兜里，一手舉著手機。

“我在等你。”

“等我？”葉禾青不及細想，話已脫口而出，“你腦子沒壞吧？”

“沒有。”

竟然還回答！

“我那個……”葉禾青尷尬的笑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朱衡低頭笑笑，“我一直都知道，你很不喜歡我。”

“怎么會！”葉禾青連連擺手，“你人這么好，長的也好看，我怎么可能不喜歡你呢？”

“你扔下來的紙團，正好被我接到了。”

“紙團？”

葉禾青腦中亮光一閃，立時回憶起自己拋出紙團的瀟灑姿態，竟然是被朱衡接到了，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就是寫著我聯系方式的那個字條。”

葉禾青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說我怎么找不到了呢。”

“沒關系，我不介意的。”

既然朱衡把話說到這份上，葉禾青也不好再繼續掩飾了。

“對不起啊，我只是……”

“不用解釋，如果你真的想彌補什么，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你為什么會睡不著？”

“我今天喝咖啡了，”葉禾青笑笑，“平時我睡得可早了。”

“這三天你一直在花園里坐到天亮，”朱衡看了看葉禾青驚訝的神色，繼續說道，“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

朱衡竟然會看著她的背影？這簡直比奇跡還不可思議！

葉禾青按下心中古怪的感覺，反問道，“那你又為什么睡不著？”

天天大半夜的守在醫院花園里，想想就覺得滲人。

“我一直在等你，等著看你是不是和我一樣，害怕那夢中的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