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學報到！

市第二高級中學，我們常簡稱其為“市二高”。

說起來，我的家鄉是坐落于祖國的東北地區邊陲的一個小城市，生活節奏緩慢，物價常年不變，街道上鮮有交通擁堵的現象。當地政府每年都會下發大量資金支持教育事業，同時也大力支持“市二高”，不斷往省重點的目標建設，校領導也不辜負政府的期望，截至到我入學的那一年，一本升學率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五十，二本升學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省重點”了。所以，每年的初中生的中考來臨之際，大家都會把市二高作為自己的第一志愿，家長們也都盼望著自己的孩子能夠升入這所學校。不過，我當年倒是個例外，并沒有想考這里，事實上，我初中的時候都沒有想過將來要去哪里讀高中，最后能考到這里，實屬意料之外。不過，毫不謙虛地說，也是實力之內，在初中同學的眼里，對我的印象就是非常愛玩，但是學習很好，通常都是別人在學習的時候我在玩，別人在玩的時候我還在玩，家里人也從來不操心我的學習，頂多老爸偶爾會督促兩句，也都是敷衍了事，意思意思，以至于在出錄取結果那天，全家人都只是簡單地吃了頓餃子，升學宴都沒有打算舉辦，后來還是親戚朋友們多次提醒下，才簡單地辦了個升學宴。至于我姐，更不用說了，她連什么是高中都不知道。

開學報道這一天，原本的安排是我媽和我姐一起送我，但在發生了今早那件十分不尋常的事情后，我有點抗拒讓我姐來，真心害怕她會不會在這一天給我弄出什么幺蛾子。

在處理完報道的手續后，就剩下最后一個問題，也是我和我媽一直沒有達成共識的一件事，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件事關系到我今后整個高中三年，因此必須做出最佳的決定，絕不可草率決定，我可不想讓我今后三年留下來遺憾。

公寓樓前，三個人圍成圈站在一塊，神情凝重，心里都在憋著一股勁。

“說好了，這是我們最后一次做決定，無論是什么結果，我們都不能反悔！”老媽十分認真的表情讓我有些緊張了起來，雖然我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這股子認真勁是哪來的”。

“后悔就是孫子！”既然老媽都認真了，那我這個親兒子也不能認慫。

“我數到三，我們就把決定說出來，少數服務多數。”老媽看了一眼我姐，“一！”

我咽了咽口水，手心不禁冒出了汗。

“二！”

姐姐聚精會神。

“三！”

話音剛出，三個人立即喊出了各自的決定。

“宿舍！”、“租房子！”、“租房子！”

老媽驚詫萬分，表情瞬間僵硬，宛如遭到晴天霹靂。

“咱不是說好了宿舍嗎？你怎么能決定租房子呢？”老媽氣急敗壞，明明用一頓大餐收買了姐姐，結果竟然叛變了，如果說眼神能殺死人，現在姐姐早已是千瘡百孔。

“不好意思呀，我叛變了！”姐姐露出那絲毫沒有覺得愧疚的笑臉，“我后來想想租房子似乎更有趣啊。”

“姐姐睿智。”

難得姐姐能和我在一件事上達成共識，而且還是在沒有被我收買的前提下。

“老媽，你可要說話算數啊，那咱就租房子了啊。”

“行吧，租房子就租房子。”

于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都是在看學校周圍的出租房。在老媽的一番精挑細選之后，在學校大門口附近的一棟公寓樓選了一間很干凈的屋子，一室一廳，客廳的窗戶正對著學校的操場，室內采光也是非常的好，就是價格上貴了一些。

“一千一個月啊！”老媽看著合同上的房價，內心里感慨萬千，“算了，貴有貴的道理，反正你老爸在外面掙的錢都得交給我，存款還挺富裕的。”

“存款富裕？”我似乎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這三年你就給我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要是考上重點大學了，媽再給你買電腦。”

“要是沒考上呢？”

“那就把你賣了，好換點買化妝品的錢。”

“咦！我可是你親兒子啊！”

“我可以再生一個。”老媽驕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別別別，我好好努力，好好學習，一定考上個好大學給您臉上添光加彩！”

這些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媽給我生個弟弟或妹妹。別看我媽已經是個奔四的人了，但一直在準備和我爸再要一個，若不是我拼盡全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恐怕那孩子都已經可以打醬油了。

“你們一家子可真有趣！”房東阿姨在一旁看得樂呵呵的。

“讓您見笑了！”老媽客氣地把簽了字的合同遞給房東。

把房租的事情辦妥后，我們三個人便開始收拾房間。在收拾屋子這點上，我必須得佩服我姐姐，雖然她這個人總是像個小孩子一樣，看什么都新鮮，但干什么又都不行，但一旦涉及到家務活，就完全變了一個人，甚至連我媽這個從小就擅長做家務的人都對我姐姐豎起大拇指。在這兩人的一番忙活后，屋子很快就被收拾好了。

“果然家里還是要有個女人啊！”看著這一屋子翻天覆地的變化，我不禁感嘆道。

“可不嘛，從頭到尾你一點也沒干，就知道在那滿嘴廢話。把薯片放下，誰讓你吃了？！”姐姐沖我大聲呵斥。

“看你們干得那么認真，我都不好意思插手。”我笑嘻嘻著，把剛要打開的薯片放回了行李包中。

“下午還有什么事兒嗎？沒有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你爸下午還要帶我出去旅游呢，他老人家最近身體不是很好，想出去散散心。”

“我爸是不是最近又偷偷喝酒了，真是不讓人省心。而且吧，你們倆這都奔四的人了，還這么膩歪，害不害臊。”我一臉嫌棄，“而且今天是他兒子高中入學的第一天，也不知道過來送送行，估計又在哪跑業務呢吧。”

“你爸這人你還不了解嗎？從小到大除了給你零花錢，啥時候管過你學習？”

“那是他兒子懂事，不給家里人操心。”我撇了撇嘴，“算了算了，你們兩個老年人好好沉浸在愛情的酸臭味中吧。”

“弟弟，你這就不懂了吧，我們女人啊，從來不會因為年齡而放棄享受愛情的甜蜜！”姐姐說完，就和老媽勾肩搭背起來。

“果然還是女人懂女人，男人們都是大豬蹄子。”

“呦呵！你們倆穿上一條褲子了。姐姐你這么懂，這么多年也沒見你找個男朋友啊！”

“有你這么個弟弟我都覺得麻煩了！”

“你白吃白住我都還沒說你煩呢，哪還輪得到你嫌我煩。”

“行，那你下次要是想吃我做的蛋包飯的時候，可別來嬌滴滴地叫我姐姐大人啊。”

果然是跟我媽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女人，真是把我媽威脅我那一套學到了精髓。記憶中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姐姐做的蛋包飯就徹底讓我淪陷了，每周必須要吃一頓，不然的話總感覺身子骨哪里不對勁（飯中無毒，僅是心理作用）。也就是只有她的蛋包飯，能夠讓我暫時放下家中長子的高貴身份，姑且讓她幾分。

“你們倆慢慢玩吧，老媽就先走了，別一會你爸等急了。”

“什么叫我們倆慢慢玩啊？”我看了一眼我姐，“她呢？你不帶走？”

“帶走？去哪？我和你爸出去度蜜月，這一去，可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呢，所以，你姐就得一個人獨守空房，你不心疼啊？”

“我心疼她？除非我瘋了。”

“所以啊，你姐就在這和你一起住，畢竟你要在這住三年呢，你自己一個人的話，媽可不放心啊！”

“那你可以留下照顧我啊！”

“青春期的叛逆。”姐姐在一旁笑嘻嘻的。

我白了她一眼，老媽默不作聲，面帶微笑地看著我。

“媽，你是認真的？”

老媽點點頭。

“媽，要不咱還是住宿舍吧，還能認識好多室友呢！”

“我現在覺得租房子住也挺不錯的呀，你看這屋子多敞亮啊，周末你可以帶同學一起來玩啊，一點也不耽誤你交朋友啊。”

“可是，這一室一廳，我睡臥室，我姐睡哪啊？”我故作為難的樣子，不停地向我媽眨巴眼睛。

“和你睡一張床啊。”

“不行！”

必須拒絕，不能猶豫。

“開玩笑的，你姐在客廳打地鋪睡就行。”

“為什么我要睡地鋪？不公平！不公平！”

“誰讓你剛才背叛我的！這就是代價！”

“好吧，您若是舍得你姑娘誰在地上，那你姑娘我倒也不多說什么了。”姐姐雙手抱在胸前，接受現實。

可是，這么快就同意睡地板了嗎？我怎么覺得我好像被算計了呢？

“姐，你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我狐疑地看著我姐，從她一開始背叛我媽和我站在統一戰線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果然啊，她在這等著我呢。

“沒有啦！沒有啦！”

看她極力否定的樣子真可疑。

“好吧。媽說讓你睡地板的，到時候凍感冒了可別怪你弟弟我不仁義。”

“這么多年，你見過我得病嗎？”

“說不定這次就得了呢。”

“那也肯定是被你傳染的。”

“切！媽，你就這么舍得讓你的大閨女睡地板啊？家里又不是沒她的床位，你讓她在這跟我擠一塊干嘛啊？”

“我有什么辦法啊，都是成年人了，我讓你姐回去，你看她回去嗎？”老媽做出無計可施的表情，我看向姐姐，她笑著搖了搖頭。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是接受這個結果了。兩個女人決定好的事情，就再也不是我能改變的了的了。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今后你們倆就好好照顧彼此吧，阿雪，你要是有啥需要的你就跟媽說，好好布置下自己的床位，我看著客廳還是挺大的，你可別真睡地板，不然媽心疼啊！”

“心疼你還不把她領走。”我不開心地嘟囔，結果一把被姐姐摟住了脖子。。。。。。不對，她這是鎖我喉，啊！空氣！我要呼吸！

出門前，老媽接通了老爸的電話，然后帶著一副春光得意的笑容離開了屋子。

現在，屋子里就剩下我和我姐兩個人了，氣氛一時間變得微妙了起來。

“你的行李呢？”我決定先開口，打破下這令人不舒服的氣氛。

“回家再拿，反正家也不遠。”

“好吧。”

空氣又安靜了起來。之所以當初決定不住宿舍而是出來租房子，就是想鍛煉一下自己的生活能力，在家里，吃飯有媽媽，洗衣服有媽媽，買東西也有媽媽，嘴饞了想吃蛋包飯就有姐姐，缺錢花了還有爸爸，總之，我就是同齡人中長在溫室里的花朵，無憂無慮，不需要為生活發愁。可是，這樣的生活，或許是我厭倦了，亦或許是我長大了，覺得男子漢應該必須要自己照顧自己，不能總是依靠家人。依稀記得初中畢業后的那幾個月，靠給一些即將升入初三的孩子上家教輔導課，掙了一筆小錢，當時想著拿到這筆錢去買點自己想要的，到了最后終于拿到這筆錢時，卻一點也舍不得花，那一刻才真正知道什么叫“血汗錢”，最后，這筆錢用來繳學費了，也是為了能夠激勵自己高中要好好學習，畢竟這第一年的學費是自己賺來的，絕不能打水漂荒廢了。

我走到書桌前坐下，看著干凈的書桌，心中若有所思，自己以后就是高中生了。姐姐躺在沙發上，玩著手機，自從老媽給她買了手機后，她幾乎一有空就在哪里擺弄著，和當今時代的那些家里蹲廢柴沒什么區別。其實老媽也有想過讓她去上大學，難辦的一點就是，我們沒有任何有關她學歷的資料，我們家在教育局又沒有什么關系，所以上學這事也就一直拖著了，而她的個人資料，連派出所除了第一次見面時做的登記外，其他的任何信息都找不到，就好像這個人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出現過，但活生生在我們面前的事實我們不得不面對。尤其是今早她展現出來那異于常人的特殊能力，讓我有些覺得，這人會不會是外星人，因為很多外星人電影都是這么演的，比如，大洋彼岸的某國最著名的超級英雄——超人。啊，我姐姐肯定不會是什么超人啦！

“咕嚕～”

肚子忽然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我抬手看了下時間，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了。

“餓了吧？”姐姐放下手機，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是不是想吃姐姐親手做的蛋包飯了呢？”

“你要是想給我做，我也不是不能吃。”

“那就叫我一聲‘姐姐大人’，叫得我滿意的話，我就給你做。”

“拒絕。”我雙手交叉擺在胸前。

“弟弟以前可是常常這么叫的呀。”

看到姐姐那一副得意洋洋卻又很可愛的樣子，讓我真是又愛又恨。雖然是一家人，但我還是得承認，論美貌和可愛，沒人能比得過我姐姐。

“姐姐大人，我要吃蛋包飯。”

跟誰過意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意不去。

“聽著真舒服，好，我們下樓去吃點吧。”

“下樓？”

說好的我叫一聲“姐姐大人”就給我做蛋包飯的啊！

“剛住進來，屋子里啥也沒有，上哪給你做蛋包飯啊？”

“說的也是哦。那走吧，正好看看附近都有啥，踩踩點。”

穿上自己喜歡的襯衫，換上自己新買的運動鞋，跟在姐姐后面走出了屋子。出門前，我隨口問了一句：“話說姐姐，你當時為什么會站在我家樓下啊？”。姐姐沒有回答，而是仰起頭，神色凝重。那一刻，雖然她就在我身邊，我卻感覺我們之間遙不可及。

“我也不記得了。”

“算了算了，早就不在意這個問題了，我們快下去吃飯吧。”

下了樓后，我們倆來到了校門口正對的馬路，看看學校附近有沒有什么好吃的店。這是一段小角度的上坡路，因為是靠近學校，所以來往的車輛非常的少，很多大爺大媽都是無所顧忌的橫穿馬路，路邊的行人也都表現出很隨意的樣子。逛了十幾分鐘后，我倆最終還是走進了校門口附近的一家KFC。

“弟弟去找位置吧，今天姐姐我請客。”

“漬漬漬，一頓KFC而已，還用得著請嗎？”嘴上這么說著，但我還是立馬扭頭去找空位置了，很快便在窗戶邊找到了個雙人座，回身望向姐姐還在點東西，便先坐了下來。在我座位的鄰近，坐著一家三口，爸爸看起來很干練，穿著一身很正式的工作裝，露在袖子外面的小臂展露著線條分明的肌肉，媽媽打扮得也很年輕，肩膀之上垂著略帶波浪的短發，齒白唇紅，絲毫看不到歲月的痕跡，坐在他們對面的女兒扎著過肩的馬尾，神態儀靜體閑，溫文爾雅，散發著一種是屬于家中大小姐的氣質。三個人好像在交談著什么，手里握著一張寫滿東西的A4紙。

“好看嗎？”

姐姐突然把臉湊了近來，嚇得我往后跌了一下。

“什么啊？我都快餓死了。”故意岔開話題。在我們家里，我和姐姐是出了名的八卦精，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一定要盤問到底，把有的沒有的統統揪出來，然后再加點自己杜撰的東西就是一篇新故事。

“看你臉紅的那樣。”

“我沒有！”我極力否認，但本沒紅的臉卻突然紅了起來，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在往臉上涌。

這時旁邊的那家人起身離開了店里，女孩從我身邊經過時，沁人心脾的芳香拂鼻而過，我竟不知覺間，入了迷。

“嘖嘖嘖！那點出息吧！”姐姐白了我一眼。

“要你管。你都點了啥。”

“你最愛吃的牛肉堡和兩個雞肉卷。”

“這么疼我，沒給自己點嗎？”

“一個雞肉卷啊！不然你以為倆都是給你吃的嗎？”

“好吧，虧我還略微感動了一下。”

說著，我低頭摸了摸我日漸隆起的小肚子，無奈地嘆了嘆氣，自從初中畢業后，就有好一陣子都沒運動了，肥肉也就不請自來了。既然都是高中生了，也該追求些變化了，比如，這形體上的幾何變化。

填飽肚子后，午睡的困意也在一個哈欠后隨之而來。本想繼續再逛逛的我倆也只好上樓睡個午覺，畢竟睡覺可是人生的一大享受，絕不能浪費了這份幸福。

“你睡沙發，我睡床。”我拿出屋主人的態度，氣勢洶洶地對姐姐發出命令。

“都行。”

姐姐說完就一頭倒在沙發上，開始玩起了手機。

“別像個廢宅似的天天就知道玩手機，注意眼睛。”

“哎呀，這是我的專屬催眠方式，你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不管你了，我要先睡了。”

走進臥室，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一想到今后就要和姐姐一起生活的這個事實，腦子里就是一片混亂，雖說之前也都是在家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但這二者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漸漸地，臥室響起了微弱的鼾聲。姐姐也放下手機，享受這午間的片刻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