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曉敏不希望讓同學知道這個頭上長著犄角的怪胎是自己的妹妹。

何況她倆半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周瀛兒糾正：

“我寧愿不寫，也不會去抄作業。下回我倒是可以編一個花圈送來。”

樊曉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都掩蓋在了紗布之下。

譚鑫明白這兩個人不對付，簡單問候幾句后就帶著大家離開，只有劉泉留下來再多和樊曉敏說些話。

周瀛兒跟著他們從病房走出去，一襲紅裙惹眼得很。

當然逃不過那一雙總是留意著她的狹長猩紅的眼眸。

江奕辰不在周瀛兒面前時，如同戴著冰冷的面具一般毫無感情，所有人在他眼中似乎和一張桌子，一支筆沒有什么兩樣。

一位戴著眼鏡的高個兒男子，穿著白大褂，面容白凈，但眼底帶著幾分莫測和冷酷。他一邊走著，一邊對著江奕辰小聲說著什么。

與他擦肩而過的小護士隱約聽見“測試成功”“契機”“滅亡”一類的字眼，以為他們在談論大火的游戲“捧殺時”的新地圖，沒有去留意。

江奕辰似是無心地聽著，懶洋洋打了個呵欠，視線模糊中瞥見周瀛兒的紅裙靚影，雙眼剎那間睜得大大的：

“閉嘴。王恩深，我讓你閉嘴。”

江奕辰的聲線像是兩端細，中間粗的線條，無聲無息地鉆入人的耳，又氣若游絲地抽開。

他身旁的高個兒一聲聽到后也沒有停下腳步，打量了周瀛兒一眼，就悄無聲息地轉彎走開。

就像是他和江奕辰本就不認識一樣。

江奕辰停留在眼底，一抹微笑逐漸從嘴角漾開，注視著周瀛兒越走越遠。

在他的世界里，即便周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永遠唯有吟月是生動的。

這一回，他倒是按捺住想要追上去的性子，看向樊曉敏的病房。

吶，吟月是從這里出來的誒。

“現在周瀛兒這么拽，不就一借讀生嘛，等這次月考成績出來，她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肯定是墊底。”

劉泉才從角角帶來的驚嚇中緩過來，對著病床上動彈不得的樊曉敏抱怨著。

樊曉敏心中聽得高興，正打算說幾句話假意維護一下周瀛兒，卻聽見咚咚的敲門聲。

青天白日的，不知道為什么這敲門聲讓人有些心慌。

門吱呀一聲打開，進來的人腳步聲有些虛浮，這張過分白卻精致的臉讓樊曉敏有些眼熟，卻想不起究竟是誰。

不知怎的，樊曉敏心猛跳幾下，臉頰微紅。卻因為想起自己這張十有八九毀容的臉，暗暗咬牙。

劉泉看出來樊曉敏不認識來人，就咋咋呼呼地想趕人。

江奕辰卻笑道：

“麻煩你先出去下好嗎。”

他微微俯身，幾乎貼到樊曉敏的耳：

“我有些話要對她說。”

江奕辰的聲音熏得樊曉敏耳尖酥麻，劉泉恍然大悟的樣子，噗嗤笑著離開了。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江奕辰和樊曉敏兩人。

樊曉敏此時的聲音帶著幾分靦腆：

“你……”

江奕辰的聲音自帶醉意：

“我喜歡你很久了。”

不是他不帶稱謂，是他真的不知道眼前這個毀容的丑八怪叫什么。

樊曉敏漲紅了臉，忽略了江奕辰眼底的嘲弄和不屑：

“我，我現在，我……”

“臉嗎，確實太丑了。”

樊曉敏的怒氣值幾乎到達頂峰，在心中狠狠地咒罵著周瀛兒。

“不過，你要是能變漂亮，做我的女朋友吧。”

他望著樊曉敏的羞澀、驚喜、嫉妒和憤懣，淡淡出口：

“你喜歡誰的臉。我可以把她的剮下來換給你。”

本來跟著同班同學們下樓的周瀛兒早就察覺到了別人打量的目光。她不動聲色地跟著大家走到手扶電梯口，借口去洗手間，繞道后一路摸回去。

那個人應該是在這里拐彎的……

周瀛兒順著過道走過去，心中暗罵著巴文清。

這條裙子，這根發帶也太張揚了！

她透過房間的玻璃，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高大男人的背影。

他背對著周瀛兒，正在把測腦電圖的頭盔戴到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的頭上。

他擋住了女孩的臉，周瀛兒看不到兩人的表情，也聽不出他們之間是否有對話。她看到門邊的牌子上寫著：

神經內科

王恩深醫師

照片上的男人和周瀛兒剛剛注意到的男人契合度很高，就是他了。

周瀛兒掃了一眼這個人的簡歷，眉頭深鎖。

宛城中心醫院一個小小神經內科的醫師竟然有這么高的學歷？

室內，王恩深慢慢地把夾子一個個地別在小女孩的頭發上，很仔細，還有意無意地聊著天：

“多大了。”

“12。”

小女孩聲音怯怯的。

“叫什么名字。”

“……周若羽。”

“周若羽，周若羽，周若羽啊。你叫周若羽。”

他反反復復地念著名字，讓小女孩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這個醫生看起來很平靜，卻平靜地過分，透露出絲絲詭異。

若是周瀛兒能看到周若羽緊張的神色，或是聽到二人的對話，王恩深就能被她早早地注意到，而不會讓那些危險悄然滋長。

王恩深給小女孩做完腦電圖就一句話不說離開了。

他從腦電圖室出來時，一點兒也沒有去注意周遭，直接右拐，旁若無人地走著。

周瀛兒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他后面，直到王恩深進入“非醫護人員止步”的門。

她正要推門跟進去，迎面就走出來一個醫生，質問：

“這里不能進。”

周瀛兒也懶得和他廢話，隨手從裙下大腿處綁著的掛包里摸出一張工作證，給那醫生看了一眼。

醫生頓時怔愣，來來回回把眼前的周瀛兒和工作證上的人比對。在徹底明白之前，周瀛兒已經閃身進門。

進去之后搜索一番，她便意識到，跟丟了。

~~

各科的月考試卷都陸陸續續發下來了，有人歡喜有人悲。

聽到教室門口喊“找物理課代表”后，畢梨顛顛地跑過去把一摞理綜卷子抱進來，上面第一張就是周瀛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