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弘在心里痛苦的捂住了天。

來到這時代之后，天天都被人各種跪跪跪，年齡大的人跪他，年齡小的孩子跪他，男男女女的都跪他，他感覺自己活不久了，妥妥的要折壽。

“你不要這樣。”他趕緊彎腰想要扶起王姝，王姝跪在地上，本來打定主意只要杜弘沒答應(yīng)她的請求，她就一直跪在這里，但是她漏算了一件事。

這個一直沒有出手的富家老爺，也是會武功的。

于是她微弱的反抗并沒有成功，她被杜弘直接提了起來。

場面十分尷尬。

杜弘把她提起來之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也是沒辦法，平時跪他的都是縱橫教的人，多少都習(xí)武，杜弘剛開始的時候武功又不強(qiáng)，遇到那種執(zhí)意要跪的，還不敢露怯，讓旁人看出武功不行，于是扶人起來從來都是暗中用力的。

于是造成了現(xiàn)在這種尷尬的情況。

杜弘還不敢輕易放手，生怕王姝馬上又給他跪下了。

“你先答應(yīng)我，一會兒我松手你不能再跪了。”杜弘低聲說，“有什么事咱們好好說，都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隨便在路上找個人就跪。”

王姝被他提著兩邊胳膊，半站不站的，姿勢也是十分難受。

她咬著嘴唇，點(diǎn)點(diǎn)頭。

杜弘扶著她站穩(wěn)，然后關(guān)上了門。

“坐吧，”他走到桌邊坐下，“不用太拘謹(jǐn)，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如果有什么我能幫忙的你跟我說，我會盡量幫忙。”

不過看你這個樣子，我總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杜弘在腹誹。

王姝為難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到了杜弘的對面，不過她的腰板挺得筆直，但是頭卻是以一個銳角的角度低下的。

“奴婢……奴婢無處可去，希望老爺能讓我跟在您身邊混口飯吃。”她從來沒這樣自稱過，說起來有些不自然，“奴婢手腳很勤快，什么都可以做，真的，什么都可以！”

她把什么都可以幾個字咬的很重。

杜弘皺起眉。

怎么還有人上趕子要跟人簽賣身契的呢？

“我不缺侍女，也不要奴婢。”他說，“王姐你還年輕，還有很多路可以走，沒有必要這樣的。”

“奴婢的賣身契好簽，但是卻是極難贖回的，賣身契贖回之前，你會永遠(yuǎn)失去自由，甚至成為一個可以隨時被處死的‘東西’。”

他努力的組織語言，試圖讓眼前這個人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

“簽了賣身契，本質(zhì)上就成為了他人的一件可以丟棄，殺死，買賣的東西，自由一旦失去了，想要再找回來可就難上加難了。”

“這些奴婢都考慮過。”王姝低聲說，她的手不安的握著衣角，“這些奴婢都考慮過，最近奴每天流浪著，上頓不接下頓的生活著，我一直在考慮，是什么讓我們?nèi)绱肆实埂！?

“但是就在剛剛，奴婢想明白了。”

“是因為我安于現(xiàn)狀，我不爭，我覺得只要餓不死，家里老小有一口吃的，有衣服穿就夠了，是這樣的想法讓我在災(zāi)害面前沒有一點(diǎn)多余的準(zhǔn)備，也沒有應(yīng)對能力。”

“奴沒有能耐，不知道帶著孩子如何在這里求生，如今在佚城，更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讓小寶上私塾，更沒有錢，但是我希望小寶可以好好的。”

她說著，聲音就開始有點(diǎn)哽咽。

“奴知道奴的請求有些無理取鬧，不僅不能報答您的救命之恩，還向您要求更多，是很下作的行為，但我實在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掛在外面的陳珂覺得有點(diǎn)膩歪。

總感覺王姝的思路很奇怪。

這就是話本里說的，“小女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恩人”嗎？

感覺好像還不太對。

這好像是有什么目的啊？

出于女人的直覺，陳珂總覺得王姝所求的應(yīng)該不僅僅是跟在教主身邊做個婢女。

但是這個時候她完全不能露面，只能在心里祈禱，祈禱教主不吃這一套。

跟王姝面對面的杜弘感覺也有點(diǎn)奇怪。

他是個現(xiàn)代人，所擁有的也是現(xiàn)代人的思想，他完全不能理解上趕子為奴為婢的人是個什么心理。

是有反常必有妖，他暗中警惕了起來。

這該不會是什么人準(zhǔn)備安排到他身邊的探子吧？

不過他和陳珂這次是真的想歪了。

王姝還真沒有這些想法，她只是一路上看到恩人商隊里的人能文能武，有時候還會討論同一個似乎是武術(shù)教習(xí)的人，猜測杜弘的真實身份可能是什么富商或者大人物，希望能夠乘上這艘大船，如果小寶真能學(xué)到什么是最好，就算恩人不教小寶什么，她們也不至于餓死。

她的目標(biāo)定的很低，這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機(jī)會。

“……”

回應(yīng)她的是杜弘的沉默。

雖然杜弘確實是想要自己發(fā)展幾個親信，但是真的不打算見一個收一個的。

他只是不能見死不救，真的不是有什么企圖！

“對不起。”他說，“我不能答應(yīng)你。”

“你應(yīng)該有屬于你自己的未來，你的未來可能是各種樣子，但是唯獨(dú)不包括成為一個奴隸。”

“你可能不懂，當(dāng)你成為奴隸之后，你就沒有任何東西屬于你自己了。”他皺著眉看向王姝，“包括你的小寶，他也就不再屬于你了，他可能會被賣掉，他可能會因為各種原因被遺棄掉，萬一我不僅要跟你簽賣身契，還要跟你的小寶簽賣身契，那你的小寶的未來就真的毀了。”

“你不住在任何一個國家里，知道這些事都是在那些奇怪的小說話本里，會很偏頗，我只能告訴你，如果你的小寶成為了奴隸，哪怕他最終拿回了自己的賣身契，奴隸這個身份也會跟著他一輩子，最直接的就是他以后是不可能參加科舉的，而且以后也會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

王姝沉默了。

她不這么想，現(xiàn)在又是水災(zāi)，又是地震，如果不扒上恩人這艘大船，下次再遇到舉步維艱的時候，誰又能來救她們呢？

“那，那我可以為您工作嗎？”她眼中帶著期冀的問。

一直旁聽的陳珂已經(jīng)開始磨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