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楓帶著上官無雙奔了一夜，見并無影月樓的人追來方才停下。

上官無雙經過一場惡斗，已是受傷不輕，此時再加上一夜的奔襲，傷勢加重，早已昏倒過去。邢楓只好把他帶回客棧療傷。

初陽，暖風拂面。

段如風一行三人早已離開古鎮，踏上回楓林山莊的路程。

三人路過一處小山坡，恰好山坡旁有一小河，雪兒見河水清澈，又加上走了一日有余，便勒馬止步，跳下馬背便跑到河邊，兩手合并掬起一口水便喝。仿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自由自在過，從小就跟著爹爹在寧靜島長大，即便偶爾出島添購物品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歸，哪里有像現在這般想去那就去哪。

段如風和季如雨也同時勒馬止步，翻身下馬。

“咳咳”段如風輕輕咳了兩聲，顯是傷勢未愈，臉色蒼白，雙目仿佛如丟了魂般空洞乏力。季如雨扶著他小心翼翼地靠著一塊巨石坐下，然后又從馬背上去了水遞到他嘴邊。

段如風接過水，抿了一口，微笑著說道：“放心吧，我沒事的！”內心卻是一陣歡喜，甚至有點想這傷就這樣不要好就好了，那樣小師妹才能一直在身邊照顧他。

“要不是我，師兄也不會受傷了。”季如雨自責地道。

“小雨忒傻。”段如風微微一笑，“師兄保護師妹，不是天經地義的事么，哪有誰連累誰的呀。倒是你，病才剛好，照顧好自己身子。”

季如雨靦腆一笑，看著眼前這個從小便一直護著她的大師兄，內心不禁微微一慟，好像是為了極力壓制內心的悸動，她微微一笑：“等回到山莊，小雨給師兄做好吃的！”

“好！”他咳了咳，輕聲說道，然后又把水遞給了季如雨，“你也喝！”

季如雨接過水，淺淺一笑，那微微翹起的嘴角就像盛放的桃花，暈紅的臉頰鑲嵌著淺淺的酒窩，一雙眸子似一泓清泉般清澈透亮，道：“我就知道師兄對我最好了！”然后便咕嚕咕嚕喝起水來。

段如風看著她羞澀的側臉，蒼白的嘴角微微一笑，那一刻，即使是要他付出生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只要能守住她的笑容。

是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哪怕是需要用生命來守護！

三人休息了一陣便又繼續趕路，終于趕在入夜時進城投棧。

夜涼如水，一輪金黃的圓月懸掛在夜空中，不知怎的，今夜的月亮比往常大了許多，仿佛是要撐滿天空。

季如雨站在院子里，癡癡地望著月色發呆，不知不覺雙眼好像被一圈煙霧籠罩著，竟有點迷蒙，內心不知道被什么刺痛了一下，突然間覺得好疼。

“明晨，你在哪……”她在心里默默的念著那個至今生死未卜，那個初見便驚艷了她一生，那個讓她甘愿等待的少年的名字，“我好想你，你快回來吧！”

“獨自莫憑欄……”雪兒從她身后走過來。

“雪兒姑娘……”季如雨趕緊拭去眼角的煙霧，轉過頭喊了雪兒一句。

“如雨，你哭了……”雪兒看到季如雨眼圈泛紅，便關心地問道。

“我沒事……”季如雨解釋道，然后又問道，“對了，我師兄怎樣了？”

雪兒“哦”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放心啦，我剛給他療完傷，沒事的。”

“謝謝你，雪兒！”

雪兒“咯咯”一笑，道：“不用客氣啦！你們是我在江湖上第一個朋友嘛！”

兩人相視后嫣然一笑。

“你跟你師兄感情真好，彼此照顧。”

季如雨“嗯”了一聲，道：“我和師兄自小一起長大，從小就很照顧我。”季如雨話剛說出覺得好像哪里不對，急忙又解釋道，“不過你別誤會，我們只是師兄妹而已，我心里早有喜歡的人了。”

雪兒“啊”地一聲，驚異道：“我還以為你們是……”

季如雨微微一笑，說道：“他始終是我的師兄，永遠都是，我們就只有兄妹之情……”季如雨收住了笑容，“我知道他對我很好很好，可是我只把他當兄長，我喜歡的是，明晨……”

雪兒并不知道她所說的“明晨”到底是誰，只是愣愣地看著她，然后接了一句：“那他在哪？”

季如雨望了雪兒一眼，內心不自覺地又刺痛了一下，那深藏在心底的思念突然如霧般升騰，朦朧了她整個心。

“日月山莊被影月樓所滅后，他便失去蹤影……”

季如雨腦海中浮現了當初那血流成河的場面，堂堂八大山莊之一的日月山莊竟在一夕之間莊毀人亡。可是，當季重山派人趕到日月山莊的時已經來不及了。

季如雨發瘋似的尋找著明晨的蹤跡，整整三百八十一具尸體她都找了個遍，卻還是沒有找到他。

“我相信，他一定沒死，一定還活著。”季如雨噙著淚水，“他說過他會回來娶我的，我們說好要一起生活在某個小鎮，一起看黃昏日落……我想等他回來……”

雪兒聽著她的訴說，心不禁也微微一顫，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她只知道爹爹為了娘親甘愿一生守在荒島，她也看到了段如風為了季如雨竟是可以拼盡姓名，她不明白為什么季如雨會這樣執著的等著那個人出現。也許因為自己還小吧，爹爹總是說很多事等她長大了就懂了，經歷了就明白了。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卻如一把刀刺入了他的心房！

段如風呆呆地站在院子的轉角處，任身上的內傷肆虐，又怎么及得上這刺入心房的一刀呢！但是，他極力地強忍住內心的暗流涌動，轉身出了客棧。

應該是很久沒有喝酒了罷，上一次喝酒還是被師父罰在楓林山思過時小師妹偷偷送的。段如風忽然想起了與小師妹經歷過的點點滴滴，一陣心痛燃燒，他直接就把整壇酒往肚里灌，好像這樣就可以把心痛澆滅。是的，那樣清冽的幽香，在進入腸道后一點一滴化作相思淚。

夜已然很深，空曠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段如風趴在小酒館的桌上，手里還拿著喝剩一半的酒壇，不知不覺已經喝了有十八壇酒，那小小的酒壇子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他始終是我的師兄，永遠都是，我們就只有兄妹之情……”

“我們說好要一起生活在某個小鎮，一起看黃昏日落……我想等他回來……”

她的話不斷在他耳邊回蕩，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想一把利劍，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胸膛，直至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那一年秋天，楓林山的楓葉落滿一地，整個世界都是鮮紅如血。

“劍是琉璃劍，身似煙雨，不是煙雨！”

看著楓林里她認真的練劍，段如風在旁邊念道，那是“琉璃劍法”的劍訣，是他們一起練劍時悟出來的一套劍法，雖然不算高明。

“師兄快來陪我練劍！”季如雨一邊耍著劍招，一邊說道。

“好！”段如風輕輕一笑，隨手撿起一根樹枝當作劍，腳步輕盈，陪著她練起了“琉璃劍法”……

那樣的日子讓他一度沉迷，哪怕他一直都知道，在她的心里一直有著那樣一個人，但那個人好像就成了他們之間的不敢觸碰的一層輕紗，她沒有提起，他也不刻意問。

一念及此，他的心仿佛又揪痛起來，可是他不能讓她知道，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只能繼續喝酒。可是，那樣的心痛即使用再多的酒把自己麻醉，心卻還是一如既往地熾痛！

少年的心里固執地想要守護的人，卻不知道她也許并不需要他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