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巷,金軒酒館。
窗外風雨蒼蒼,館內江南小調絲絲入骨,茶余飯后最不缺的就是金陵城里的各色談資。
“那麗景戲園才風光幾日就出了此等大事,聽聞昨晚警局連夜查封戲園,上到楊老板下至看門的劉叔,一個不落通通抓去吃牢飯了?!?
一個模樣斯文的中年男子嘆息道:“可惜了那驚世的旦角,原是曇花一現。那林小鶴怎地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斷了葉三爺的左膀右臂?”
“你說什么!”
和著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一個容顏精致的貴公子揪住那中年男人的衣領道:“驚鵲怎么了?”
那男子被勒得喘不過氣來:“程……程少爺……您松開手說話……那麗景戲園查封了,全被抓進警局……”
“犯了何事?怎至于如此?”
“林小鶴殺了商會副會長……”
程澈一愕,松開了男子。
泠兒之事一出,他擔心紫尋重蹈覆轍,四處籌錢為她贖身,完全顧不上麗景戲園的事兒,哪知不過幾日就出了殺人命案。
涉及到洪華堂,事情就不那么好辦了。程澈劍眉微蹙,開車去了警局。
程澈身為金陵首富之子,僅憑這層身份警局的人便不敢輕易得罪,收到好處之后,警長點頭哈腰地放他進了拘留室。
驚鵲和素蝶關在一起。一夜未眠,素蝶的眼睛有些發紅,而驚鵲枕在她的腿上安然入睡,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程澈從小窗里望見熟睡的驚鵲,只覺得她瑩潔清麗楚楚可人,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聽見門響聲,素蝶微闔的眼緩緩睜開,望見來人,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你怎會來?”
程澈避開她的目光,脫下外套給驚鵲披上,滿臉擔心:“你們可還好?”
“驚鵲受了些驚嚇,并無事。”
“那個惹事的林小鶴呢?”
素蝶心生警惕:“你是為林小鶴而來?”
程澈連連擺手:“我是來救你們的。”
“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你不必去得罪洪華堂。”
“洪華堂與我程氏本就是對頭,也不怕再添這一樁,這件事我管定了!”
素蝶凝視著他的雙眼,眼神堅定澄凈,不雜糅半點虛與委蛇。對峙片刻,她信了:“小鶴安置在城南如韻香坊。”
程澈點頭:“只是你們要委屈一陣子了?!?
“我那師兄是一根筋,萬不能告訴他我們現下的處境。他若不現身,我們頂多受些皮肉之苦,無法定罪。這些話,你一定要告訴如韻香坊的老板。”
“你們如何受得了皮肉之苦?”
“總好過他因此斃命。”
程澈無意撞上她的目光,觸電一般慌忙避開。
素蝶低頭打量自己一番,不解道:“我身上可是有什么燙眼的東西?”
“我……”
程澈的面上突然發燙,赫然起身走了兩步,頓了頓又回頭囑咐道:“還請你顧好驚鵲?!?
“我是她阿姊,自當舍身相護?!?
程澈微微頷首,拘留室的鐵門嘎啦一聲關上了。
驚鵲驀然坐起來,扯下身上的衣裳扔在一邊,緊盯著素蝶的眼睛:“他便是你昨夜所說的‘保命符’?”
素蝶的目光拉回到驚鵲清秀的小臉上,淡然笑道:“戲園上下十七口人,我怎敢將他們的性命賭在一個紈绔子弟的身上。”
“那你為何告訴他林小鶴的藏身之所?”
“若有人去如韻香坊打聽小鶴,如韻會立馬將他送去上海方致良處?!?
驚鵲滿眼疑惑:“如韻是誰?”
“嘎啦——”拘留室的門又打開了。素蝶當是程澈去而復返,連忙噤聲。
進來的是一個約摸四十余歲的男人,他手中把玩著一枚精工雕琢的玉器,笑眼瞇縫著打量她們:“哪個是楊素蝶?”
驚鵲見他面相凌厲,擔心要找素蝶麻煩,起身上前冒認:“是我?!?
他覷眼看她,不屑道:“我當是什么絕色,就這模樣連鳳仙閣的泠兒都比不上,是如何得到全城人的吹捧?”
他望見坐在床上的素蝶,臉色陡變,心花怒放:“葉三爺到底是葉三爺,萬花叢中一眼便能瞧出最妍麗的。聽聞驚鵲姑娘的戲是一絕,且來唱兩句聽聽?!?
素蝶從他的談吐做派,已將他的身份猜得個七七八八。只是這一番言語實在令人作嘔,素蝶不愿與他周旋,冷嗤道:“我若為爾等鼠輩開嗓,豈不是辱了先父在天之靈。”
他怒不可言,向外喝道:“李警長,林小鶴的藏身之地盤問出來了嗎?他若跑了你拿什么交代?”
門外跑進來一個警長,連忙賠笑:“是是是,嚴先生。”
嚴之先指著驚鵲道:“她是林小鶴的師妹,就提她去問審?!?
素蝶霎時心驚,本以為葉三爺待她不同尋常,想必不會過多為難才默許驚鵲頂替自己。而嚴之先顯然不知其中緣由,比番審問必不能輕易過關。
素蝶連忙護了驚鵲在身后,說:“我才是林小鶴的師妹?!?
“驚鵲,”驚鵲推開素蝶,眼中露出少有的柔情,“你得好好的?!?
李警長瞥見嚴之先的眼色,諂媚地笑了笑,一把拽過驚鵲粗魯地往外推。
“放開她!我才是楊素蝶!”
嚴之先抱緊沖過來的素蝶,順帶在她圓潤的臀上摸了一把,涎著臉道:“你這般投懷送抱,教我如何把持得住?”
素蝶從他懷中掙出,一巴掌扇了過去。
嚴之先猛地掐住素蝶的脖頸,狠惡地盯著她:“低人一等的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想要的玩物總要等他膩了扔了才能輪到我?!?
素蝶整張臉憋得通紅,四肢不停地掙扎。就在要暈死過去之時,扼住咽喉的手終于拿開了。
素蝶緩過神來,冷笑道:“你妄想取代葉三爺?呵,做夢!你再不甘心,打頂了也只能做他的一條護院狗!”
“啪!”
嚴之先一掌摑得素蝶暈頭轉向,跌在床上,深色旗袍下露出的白皙大腿令他蠢蠢欲動。他咽了咽口水:“我隨他出生入死創下洪華堂,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婊子傷了兄弟情分?!?
素蝶往后挪了挪,緊張道:“你敢?!?
素蝶驚怕的模樣令嚴之先更為興奮,他解開領扣,餓狼一般緊盯著眼前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