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雪言在外面走了一上午實在是餓的不行,但看著滿桌的飯菜還是提不起任何胃口,作為女子,雪言自然也是抵抗不住甜食的魅力,但若是當作三餐天天頓頓如此吃著,雪言也實在扛不住,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覺得自己的牙齒開始隱隱作痛,心里也開始害怕自己的牙齒會不會在不經意間便掉得所剩無幾。
以往她當著秦子衿的面總是覺著上餐桌不動筷有些無禮,也是實在架不住他一直給自己夾菜,于是便硬逼著自己吃幾口再偷偷去找鐘婆婆央她給自己煮碗面條吃。
雖說她如此做了好幾天鐘婆婆也未曾不耐,但自己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此時,雪言望著這滿桌子的菜又猶豫了起來,她實在有些心疼起自己的牙,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秦子衿,他今日的神情比起往常甚至多添了幾分莫名的期待。
雪言瞧著他那沒得由來的期待,越發的心虛起來,她咬咬牙,拿起筷子對秦子衿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是顫顫巍巍的把手伸向了眼前的雞塊。
雪言閉了閉眼,在心里暗暗對自己的牙齒表達了一番歉意,用她能想到的最快的速度把雞塊塞到自己的嘴里。
軟糯酥香咸鮮可人,雪言已經記不得自己多久沒有吃過那么美味的雞肉了,她只覺得自己被壓抑許久的食欲瞬間被釋放出來,甚至有那么一瞬,她懷疑自己的味覺出了什么問題,她急忙夾了另一個菜盤里的青菜放入嘴里,依舊是咸鮮可人。
雪言沒得由來的覺得十分感動,她瞧著滿桌子的菜肴越看越覺得親切,一時間竟忘了身邊還有秦子衿的存在,只是自顧自的把桌上的每個菜式都嘗了一個遍,雖說都是大同小異的口味雪言還是覺得每放一塊在嘴里都是一個新驚喜。
直到秦子衿忍不住在一旁輕笑出聲雪言才察覺自己失態了,她趕去夾菜的手頓了頓,又緩緩的收了回來,也顧不上滿嘴的油污了,她稍稍挺直了身子又對著秦子衿微微一笑:“秦公子想到何事如此開心,可否說出來與雪言分享一二”罷又悄悄拿手絹擦了擦嘴。
秦子衿似乎并沒有感受到她的尷尬:“我平日里瞧著雪言對飯菜興致缺缺的模樣,原本是想著許是姑娘家食量較小罷了,沒想到今日瞧著雪言食欲大動的模樣倒是可愛極了”。秦子衿笑著,又往雪言的碗里夾了些菜。
雪言這才發現秦子衿的筷子依舊擱置在一旁并沒有動過的痕跡,又想著剛剛他說的那番話,不自覺的白了他一眼,索性把筷子擱在一旁。
王府里的餐食口味突變許是換了廚子的緣故,仔細想著這幾日自己懶得很,去尋鐘婆婆也只是吃了面條與鐘婆婆閑聊幾句便也就走了,倒是真不知道王府換了廚子的事情,不過瞧著秦子衿的模樣,似乎是吃不慣這樣的口味,這個廚子或許也即將被換掉了。
雪言想著不禁覺得有些可惜。
“我是覺著王爺選人眼光獨到,這位新來的廚子實在是手藝高超,讓雪言不忍佩服。”
聽了她的話,秦子衿倒絲毫沒有介意她話語里“王爺”那個稱呼,要是喚了以往他還會笑吟吟的指正她。
秦子衿臉上的笑意更甚了,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塊菜放入嘴里,但他似乎依舊不是很習慣這樣的口味,微微蹙眉,還是細細咀嚼一番,咽了下去。
“得以雪言這樣的夸贊。真是在下的福氣,若是雪言不嫌棄在下愚鈍,在下愿每日做與雪言”。
秦子衿總有一種能讓旁人想要無理由相信他的能力,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在一旁看你,也會讓你因為他的眼神忍不住的去相信他。
他是個王爺,是個怎樣的王爺呢,王府空空蕩蕩,許多屋子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下人無禮犯上不知規矩,后花園說好聽了叫別有情趣說難聽了那叫一片荒蕪。
他是個王爺,不講禮數,不慕榮利,不得盛寵,無權無勢。
可他畢竟是個王爺,他就算是云游四海不理俗事他也有顯赫的身份家世,有永安王的稱號,有一個暴戾昏庸卻真心待他的兄弟。他所有的教育都是在教他怎么做好一位皇子一位王爺甚至是一位皇帝,可是不管怎么說,都不會允許他為一個女子洗手做羹湯。
雪言很難想象他是在什么樣的狀況和心情下把這頓午膳做出來的,她看了一眼滿桌豐盛的餐食又看了一眼秦子衿,莫名覺得鼻子很酸,可是轉念一想,如此的手藝,也不像是一日兩日能夠練就的,雖說秦國人口味喜甜,但秦子衿常年在外云游,或許若干年前歷經恭國時也曾遇見如此的女子,他為之特意學習恭國的餐食也未可知。
這樣一想,雪言沒的由來的覺得自己心里坦然多了,雖說自己與那位姑娘素不相識,但勉強沾了點光也覺著十分榮幸。
許是瞧著雪言的神情有些古怪,又遲遲沒有動筷,秦子衿又接著說了下去:“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前幾日我看你吃飯總也沒有食欲,一下桌便往膳房跑,后來奶娘告訴我我才知曉是是你吃不慣這里的飯菜。”
秦子衿頓了頓,他看了雪言一眼似乎在觀察她的表情“是我疏忽了,也未曾詢問過你的口味,后來我想到早年我在恭國游歷之時曾與一位名廚有過交情,那位仁兄是位豪爽之人,我與他辭別之時他曾贈與我一本菜譜,我想著我活那么大的年歲也未曾做過烹飪之事,以往看母妃和奶娘親手烹飪食物之時都流露幸福之情,我便也想自己嘗試一二,奈何我手腳蠢笨了些,這食物大多是在奶娘協助下完成的,我想著你或許吃著也更為習慣些”。
他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著雪言,不知為何,雪言忽然想到了自己年幼之時,宮胤為了培養她請了許多夫子和文人雅士來教她琴棋書畫。
雪言年幼時及其不喜彈琴,宮胤那時請了陵陽城最好的琴師來教導她,雪言學了一一連七日卻并無多少收獲,就連最為簡單是短短一小節也是漏洞百出,雖說師傅和宮胤都未曾苛責她,但雪言每每看到師傅同宮胤講她的學習情況之時仍然覺得十分羞愧。
于是雪言便開始沒日沒夜的練琴,認認真真的收起了自己的玩心,彈得手指上盡是傷痕,她記得那日,她終于完整無差錯的彈出了一首曲子,那時她滿心歡喜,所有學琴過程中的勞累和痛苦都一掃而光,她唯一的念頭便是要趕緊把這曲子彈與王爺聽。
那時她彈了一首怎樣的曲子,是否有錯誤她已經大致不記得了,記憶里最為清晰的便是,那時她的模樣也是如此,那么謹慎且小心翼翼的,只想讓身邊那人開心。
雪言忽然覺得有些心疼了,她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在心疼秦子衿還是在心疼彼時的自己。
她忽然覺著有些害怕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此時只是很清楚的知道,她不能再這么面對秦子衿,至少現在不能。
于是便隨便找個由頭離桌走了,直到她離開,她也沒想起自己究竟是用了怎樣的理由。
雪言在后花園亭子的石凳上坐了許久,她努力的讓自己的心緒平復了下來,仔細想了想,覺著此時回屋去面對似錦不是個明智的打算,于是便去后院尋了鐘婆婆。
雪言找到鐘婆婆之時她正趁著晴天不知在晾曬什么,雪言同她打了個招呼,得知雪言今日并不是因為沒吃飽飯而僅僅只是為了打發時間,于是鐘婆婆就便忙著自己的事情,放了雪言自己在膳房晃悠。
把膳房里里外外轉了一圈雪言似乎覺得更無聊了些,她瞧著鐘婆婆的活自己似乎插不上手,便想著找些事情做。
忽然雪言注意到膳房里的水桶似乎已經快干了,而水缸在院子里,雪言心思一動便拿了桶滿滿的盛了一大桶水用左手提著往膳房走去。
雖說水桶并不大,但這么一段路她走著屬實有些困難,她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肩上的傷口撕裂般的疼痛,仔細一瞧,淺色的衣衫透著淡淡的紅。
盛好水以后,雪言瞧著鐘婆婆的活兒也干完了,便去找著鐘婆婆聊天。
雪言一時覺著自己有些難以開口,若是真的如秦子衿所說他的飯菜是在鐘婆婆的協助下完成的話,也不知鐘婆婆會怎么想。
鐘婆婆見了雪言,神情與以往并無二致,依舊慈愛的笑著,她佝僂著背,將手往圍裙上擦了擦,拉了雪言的手,在一旁坐下。
鐘婆婆似乎是有些累了,她緩了緩神,雙手握住雪言的手,笑得十分和藹;“雪言姑娘今日不惦記老婆子的面條了,可是今日的的膳食合了姑娘的胃口?”
雪言一時不覺得該如何應對,倒是沒的由來的有些尷尬起來。
鐘婆婆見雪言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沒得由來的大笑起來:“這有何可害羞的,我看著王爺長大,倒是真沒見過他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的模樣,我們王爺可是這世間難得的好男兒,雪言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對我們王爺是否有意”。
不知為何,雪言瞧著鐘婆婆滿眼期待的模樣莫名有些不忍卻還是搖了搖頭。
鐘婆婆顯得有些失落“也罷,你與王爺的緣分還是要看你們自己,我瞧著王爺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你,若是兩情相悅也是一樁美事,若是有緣無份也便罷了,我瞧著你這孩子越瞧越喜歡,只要你這丫頭啊,想著我這老婆子,時常來看看我,我便知足咯”。
雪言不免有些狐疑“王爺身份貴重,我不過是一名來歷不明的女子,怎又敢高攀呢”
鐘婆婆用她那粗糙溫熱的手輕輕摩挲著雪言的手背:“王爺向來不被這些所煩擾,從小啊,便依著性子隨心所欲的做事,以前啊我也想著男兒一定要干一番大事業,要保家衛國,可是到了這樣的年紀,我只是一心念著他能夠快樂,這便是最重要的“。